澄澈的茶水顺着杯壁缓缓流下。
他以为父子二人在谈正事,因此不管是行进,还是斟茶,他都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时惊鸿着意打量着他,突然开口唤道:“李邺书?”
李邺书久未从将军口中听过自己的名字,抬头茫然道:“将军?”
“画图,识字,我记得你都会些吧。”
不等他回答,时惊鸿丢了一份旧的粮站分布图给他:“最近三月,粮站的分布变动极大,旧图要废置了。你持此图,去东厅找孙粮官,他会把探得的新的粮站地点告知于你,比照此图,将粮站分布图重新描摹一份,你来主笔。”
他的神态仿佛不把这当做一件大事:“我的几名副将都有要事忙碌,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就你吧。”
受将军轻松的神情感染,李邺书心中刚浮现的惶恐散了不少,捧着图答了声是,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时停云嚼着点心,开怀道:“老爹,你要抬举阿书啊。”
时惊鸿反问:“叫他来这里伺候,不是素常想要抬举人吗?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时停云拱手道:“时将军英明。”
“能得素常一声夸奖,可见为父此举是真顺了素常的心意了。”时惊鸿按一按腰间佩剑,“阿书的事情料理完毕,该轮到另一个了。”
时停云略疑惑地看他。
时惊鸿一笑,按着他的头站起身来。
“我知道吾儿心思纯善,不忍动手杀多年好友。父亲非是苛责于你,此份纯善,为父珍视得很,只愿你一世都能怀此赤子之心,永不改变。既然把他带到了这里,父亲便代你执刑。北府军可容贫子,可容异族,可容庶奴,唯独难容叛逆。”
时惊鸿起身,仍是文人形貌,连文质彬彬的风度也没减少几分:“稍坐,为父去杀了他。”
他的手被时停云一把按住。
时惊鸿看向他,几个目光交错间,二人心中便各自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时停云把还沾着糖浆的手缩回来。
时惊鸿坐回原位,递过一张手帕,用茶水浸湿,示意他擦一擦手。
时停云说:“我有暂时不杀褚子陵的理由,想告知父亲。”
时惊鸿温和道:“你说,父亲在听。”
父子两人第一次互寄信件,一来一往之间,便确定了将军府内有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