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忆隐约记得。
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因为为人好安静,不爱与人玩,总捧着一本地质书研究,他常被孤儿院里一个外号“小霸王”的八岁孩子率众结伙欺负。
四岁生日那天,“小霸王”让手下来抢自己的蛋糕。
蛋糕是喜欢他的老师特地给他买的,做成了一颗小小的地球形状,他很喜欢,因此怎么也不愿意让出去。
争夺间,他摔下楼梯,还被闻讯赶来的“小霸王”扯着领子拖了几米,威胁他,不许他把跌下楼的原因告诉老师。
他摔出了轻度脑震荡,右臂骨裂,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很久。
等他能下地之后,孤儿院内却不见了“小霸王”的影踪。
后来,白安忆听老师说,小霸王半夜起夜,失足跌下了同一段楼梯,伤情却比他严重许多,两条腿都摔断了。
回到现实,见到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宛如镜像的人,白安忆冒出了一个有些可怕的猜想:“你……”
“白安忆”鼓励地点一点头,像是老师面对着一个正确回答了他问题的学生:“是的。那天就是我的生日。从那天起,我在你的身体里苏醒了。”
他说:“我是你的另外一个人格。”
白安忆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一直不知道你……”
双重人格,应该是互不知晓对方存在的才是啊。
“白安忆”温驯地摸着他的后颈,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含着鼓励的笑:“你不知道我。但是我知道你,知道你的全部事情,读过你读过的所有书,所有论文。我帮你收拾过屋子,也帮你订过外卖,帮你写过报告。”
白安忆还记得报告的事。
那段时间他跟着导师下坑了,恰好赶上学期末,有十七八篇论文要交,只好在回校后狂赶报告,成日里头昏脑涨。
等成绩发下来,他才发现,自己一门自然学课程得了A,是所有课程里得分最高的。
他为此还迷糊了一阵,忘了自己是不是写过这篇报告。
见他有了印象,“白安忆”优雅地点了点头:“不是老师忘了收,是我写的。”
当然,他没有说,是谁曾数度强硬拒绝了他和那姓焦的欢好,以及是谁在他被抓入监察机构、遭受电刑时,占据他的身体,替他受了那一次又一次的刑法,甚至有一次抓住了他专属“主理人”的头发,险些把他磕死在了墙上。
见这人不很坏,又温柔,对自己很是亲近,白安忆也不怎么畏惧他了,摸摸自己的胸口,问:“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白安忆”回头望了一眼流淌了一地的汽油。
汽油反射出模糊的天光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