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但这就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因为他用双眼亲身见证过,所以他无法不去相信。
许兰亭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我记得我失恋那会儿吧,总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世上最惨的了。但是后来我姐带我去了医院,重症区。她想让我看看什么叫惨。其实我姐没什么恶意,她就是想拉我出来而已,但是当时我体会不到她的用心,我只是很龌龊地在那种绝望的气息里感受着一种优越感,我想,原来还有比自己更可悲的人。我和她都活着,起码能见,但是那些死了的,真就一了百了了什么也没剩下了。”
小安不太确定地说:“还会有回忆不是么?”
“回忆?”许兰亭摇头,“那等虚无飘渺的东西有什么用?回想起来的时候变成刀子在身上割一样,我不需要。”
小安不禁一想,他在想起自己跟闹闹的童年时又何尝不觉得心都在滴血呢。
许兰亭这时说:“小安,没有谁的人生是十全十美的,因为你拥有了常人不会有的富足,所以相对的,你会有其它坎坷。但是不论是什么样的坎坷,在时间面前就会变得特别渺小。事实上我们能做的事情很多,而喜欢一个人也只是生命中的其中一部分,或许它很重要,但并不是绝对必要。你现在让自己变得充实变得忙碌,我觉得这是对的,但是千万不要把初衷弄错了。你不该是为了麻痹自己,而是应该为了让自己的生命更加有意义。”
小安看到许兰亭把自己带来的画具拿出来,带那些没有学可上的孩子们画画。孩子们很单纯,一个个蹲着围住许兰亭,叽叽喳喳个不停。他们的脸上挂着比天空还明朗的笑容,看着许兰亭画的向日葵,或许这就是许兰亭所说的意义。
许兰亭得意地把画拿起来给小安看,“怎么样?”
小安比了个大拇指,心里豁然开朗。
相比之下陆惜杰就比较郁闷,关键是他有些担心,他用脚踢了踢正靠在床上对着pad看资料的陈源,“你说那个许兰亭靠不靠谱?”
陈源说:“我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际惜杰说:“终究不是闹闹啊,没那么放心,谁让咱儿子像小绵羊。”
陈源把pad放到一边,“我看你就是精力太多胡思乱想,做做运动就好了。”
陆惜杰赶紧把pad拿回来恭敬地放到陈源手里,“他爸,你业务繁忙,你负责我们这一大家子的开销呢,你不能放弃工作啊,赶紧的,你看你的资料,我闭嘴,我马上睡!”
陈源:“……”
陆惜杰钻进被子里就不再出来。陈源扶额闷笑,再次放下pad,在被里不轻不重地帮陆惜杰揉着腰。
却说这时,闹闹已经下了飞机。原本是想好了要放寒假再回来的,但是他等不及了,他想知道小安到底是怎么了。他打小安的手机,小安没接,打宅电,是陈源接的。
陈源说小安去了某个贫困山区?
闹闹于是说知道了,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那个地方,直到上了车,他才发现他还没跟家里说他回国了。
陈源看手机号码还是闹闹的,所以倒是没多想,以至于小安一直不知道闹闹回国了。
如果不是那天他跟许兰亭在树下带着孩子们做游戏,如果不是他蒙着眼睛抱住了许兰亭久久没放又被闹闹看在眼里,如果不是许兰亭说:“小安,先停一下,有人来了。”
小安摘下蒙眼布,看向闹闹时有那么一会儿怔忡,似乎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实体还是幻觉。
饶是闹闹再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候也有些黑了脸,他强压下想要狠狠抱住小安的冲动以及那股子狂乱的醋意,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怎么跑这么远?”
小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闹闹脸上,好像总也看不够似的,好半天才说:“跟师兄过来看看,他说或许在这里可以重新找到信仰。”
闹闹不禁看向那个带着孩子们讲故事的年轻男人,然后问:“找什么信仰,原来的信仰呢?”
小安低头说:“丢了,要重新找。”
闹闹心里一阵郁闷,酸酸地问:“找着了么?”
小安说:“嗯,做一个像师兄那样洒脱的人,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
闹闹沉着脸,“所以你刚才抱他抱得那么紧?你喜欢他的洒脱?”
小安仍是看着自己的脚面,但是许久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确喜欢许兰亭的洒脱,因为那是他没有的,没有,所以才更向往。
闹闹转身便走了。他宠在心尖上的孩子把他这个信仰丢了,去找了另一个男人,没有哪种拒绝比这个更直接!
小安没有叫他,也始终没有把头抬起来。其实他不是没有幻想过,闹闹或许跟那个人分手了,然后回来了。但是他知道闹闹的为人,是那种一但认准了就不会再放手的。所以他不可能放开那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