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得不得宠,伺候过先帝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新帝都不敢慢待,楚家只要自己不作死,在上位者面前是有些脸面的。
楚家老太爷早早致了仕,楚暮父亲去的早,如今家里最大的官是二老爷,也没什么实职,在礼部挂着个闲差,官阶品级说出去算是有脸面,实则权柄不丰。
这样的人家,离皇权远,又挂着似有似无的联系,本身实力不足以在朝中站阵营,嫌少有利益纠葛纷争,某种层面上,愿意交往的人很多。
因为安全。
地位高的,与楚家交往显的自己大气,品行高尚,不嫌贫爱富;地位一般的,官场上走动有一定风险,结党的事不聪明到一定程度玩不转,楚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与其与不知底细的人交往,不如来这里,起码不会惹麻烦;没地位的,更加不会放弃这种认识权贵,往上爬的机会,大佬们够不着,只要楚家愿意,指头缝里露出点东西,就够他们吃的了。
今日宴客,楚家上下焕然一新,梁柱上凸雕彩绘擦的干干净净,青石小径旁盆栽绿植环侍,宝石盆景更是屡见不鲜,后花园开放,竟有一个小梅林,红梅绿萼品种多样,花绽吐芳,暗香飘渺,庑廊上缠了浅纱金带,随风轻摇,连花厅的珠帘都选用了特别的梅花纹饰。
桌上的茶盏杯套更不得了,是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粉釉瓷,出窑的新色,颜色极浅,很淡很淡的粉,素雅极了,捧在手上又清又透,明媚又不失端庄,叫人一看心喜,舍不得放下……
一路走来,楚家底蕴,可见一斑。
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谢茹手指攥紧,目光微闪。
“少夫人!”
谢庭月刚把谢茹带到花厅,指了个丫鬟照顾她,就有下人找了过来:“茶房那边送来了几批新茶,品质极优,小的们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要现换么?女客和外院分开还是用一样的?老夫人那里呢?”
谢庭月想了想:“我去看看。”
今日事多,难免意外,那跑腿下人一口气说了好几件突发事件,不大,倒也令人头疼。谢庭月满脑子转着办法,一件件吩咐解决,完全没留意到,谢茹根本没在花厅好好呆着,而是又跟了上来,一直在他身后。
还真帮了忙。
他在前头吩咐事,她就帮忙传个话,搭个手,下人们一时没听清楚他的命令,她就把人们叫到一边,小声解释……
完全没影响谢庭月理事,也完美的避开了谢庭月视线,没让对方注意到她。
到底是林氏的女儿,跟女先生学了很多东西,这些小事她做得驾轻就熟,还微笑满满,让下人能感觉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谢庭月注意到时非常惊讶:“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叫你在花厅好好玩?”
谢茹笑容灿烂,天真明朗:“爹叫我跟着你呀!再说二哥哥这么忙,我一个人闲着……不帮帮忙,心里很过意不去。”
谢庭月:“不必了,你去歇着。”
谢茹只好乖巧道:“那我乖乖呆着,不添乱。”
谢庭月太忙,根本没注意到谢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人家长袖善舞,总会找到发挥空间。
至于跟着她的丫鬟,当然没有走散,一直让谢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丫鬟懂,‘照顾’这位谢小姐,照顾是真,看着也是真,只要不搞事,随便谢小姐玩,好好伺候就行,要是有什么‘意外’苗头,自然不能当没看见,第一时间上报。
谢茹一点都不介意丫鬟跟着,还会和丫鬟聊天,让丫鬟指路,丫鬟走慢了还招手喊一喊,别走丢了。
一来二去,不知怎么走的,就来到了一处暖阁外。
暖阁临水而建,视野开阔,夏日该是水榭,侧边就是湖,时今冬日,湖面成冰,有飞鸟追逐相戏,别有一番趣味。庑廊上架了屏风隔风,前后摆了几个炭炉,桌上还煮着茶,香气缭绕,一看就很暖和。
桌边软椅上坐着一个青年,很瘦,面色苍白,唇色很淡,有几分病态,眉眼却极好看,修眉含锋,目光深邃,似有潮汐流淌。
谢茹怔了怔,回头跟着自己的丫鬟:“这……是哥哥的丈夫么?”
丫鬟狠狠皱眉,怎的大少爷在这里?要知道她肯定不会随便谢小姐乱走!
“是,正是咱们家的大少爷。”她眉目紧肃,希望谢小姐自己避嫌。
谢茹却完全没领会到丫鬟的焦急:“我过去打个招呼。”
丫鬟:……
男女有大妨,但两家是姻亲,关系就像别人家的姐夫和小姨子,家宴上碰上,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并不为过。而且这里视野开阔,四外的人都看得着,也不算没规矩。
没办法,丫鬟只好垂了头,跟着谢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