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宣为刚才的腹诽感到愧疚,想来也是,如今根本没人敢杀师父,师父暴露自己的医术也没什么大碍。
要是谢厌知晓他心中的想法,定然又觉得这徒弟还是过于单纯。
皇帝是什么人?卧榻之侧,怎能容忍他人酣睡?两年多前,褚九璋被贼匪断了筋脉,事后明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三皇子一党,可却硬生生被皇帝压下来,没有替褚九璋讨回一丝一毫的公道,可见他对褚九璋的不喜和忌惮。
如今,皇帝正在治疗毒症,暂时还想不到那么远,可一旦他身体恢复,得知谢厌能够医治褚九璋,那他是会杀了谢厌还是褚九璋?或许是两人都会被解决?
谢厌要的,从来就不是一时的安宁,他要做,就做个大的,这一点与褚九璋不谋而合。
在治好皇帝之前,谢厌是不可能出宫的。刘总管亲自督人收拾了一处宫殿,供他和晋宣师徒二人入住。
一夜过后,卫清晗已经染了毒症,脸上、身上全都开始冒出了恶心的脓疮,他想声嘶力竭地尖叫,可嗓子眼被布团堵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其实,就连谢厌都不知道,皇帝身上的毒就是卫清晗找来的。俗话说医毒不分家,卫清晗对医术感兴趣,对毒药自然不会忽略。他有次跟崔致在外游历,偶遇一老大夫,老大夫不仅医术不俗,对毒药也深有研究。卫清晗想跟他学医学毒,哪知被对方拒绝了。老大夫研究毒药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弄清楚毒性,方便制出解药救人。
他观卫清晗心术不正,不愿让他学习祸害他人,怎知卫清晗忍不下这口气,居然暗中买凶shā • rén,并夺了他手中的毒药。这毒乃老大夫新发现的,还未来得及研制出解药,就被卫清晗杀死了。恰好褚逸珩和崔雅薇需要一种无人知晓的毒药,卫清晗就卖了一个好,将此毒献了上去。
那时,卫清晗不过十岁左右,就如此心狠手辣,可见一斑。如今,这毒又回到了他身上,却是以这种难堪的方式。要是褚逸珩见到现在的卫清晗,恐怕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药汤熬了一夜,谢厌就在药膳房雕了一夜的玉。晋宣早已伏在旁边睡着了,早上醒来一看,顿时羞愧不已,连连告罪。
将玉雕揣进怀里,谢厌摆摆手,“去知会刘总管,准备浴桶。”
浴桶准备好,谢厌提着药罐来到太极殿。皇帝昨夜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今晨起身好似感觉体内沉珂尽去,当然,这只是他与前些日子对比感觉出来的,他身体真实的情况其实相当糟糕。
“谢神医,朕今日身体松快,多亏了你昨日的药。”皇帝显然很高兴,便更期待谢厌接下来的治疗了。
“那药只是暂时除秽,非治疗毒症之药,治毒之药草民熬制了一夜,现已带来,只是还需先试药,观察反应如何。”谢厌说着,将药罐的盖子揭开,顿时一股苦涩中带着芳甜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皇帝闻此气味,瞬间精神一震。
只是闻一闻就觉得精神百倍,倘若用药浴身呢?岂非快活千倍?至此,皇帝已再无疑虑,对谢厌的医术由衷佩服。
剥得光溜溜的卫清晗被人提出来,若是在以前,他肤白貌美,尚可一观,可如今全身上下皆是脓疮,看上去令人作呕,要不是刘总管吩咐,抬着他的两个宫人压根不愿碰他。
卫清晗又羞又怒,热泪滚滚,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谢厌,晋宣见状,站到谢厌面前,回瞪过去。
他一点儿也同情卫清晗,就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应该斩首弃市的?要不是师父聪慧神勇,早就被害死了,晋宣恨他还来不及。
兀自将药汤混入浴桶的热水中,谢厌看都没看卫清晗一眼,只道:“可以放进去了。”言语间,仿佛卫清晗就是一个物件,可以随意使用丢弃一样。
要不是他穿过来,谢宴会有多惨,在场之人根本想象不到。既然卫清晗这么喜欢拿人试药,如今让他亲自品尝其中滋味也不为过,就当死前为医学献身,积点功德好了。
滚烫的药水浸满全身,卫清晗只觉得那些生出脓疮之地,如无数蚁虫啃咬,痛苦至极。他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又被人按头下去,差点溺毙。
皇帝见他如此痛苦,忍不住问谢厌:“谢神医,这药浴如此折磨,朕、朕……”
“陛下请放心,您身上的脓疮昨日已经清理上药,不会太痛。”谢厌说完,神色淡定地观察卫清晗身上的变化。
殿中忽然一冷,刘总管不禁摸了摸发凉的后颈,这卫清晗跟谢神医多大仇啊,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