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渐渐冷静下来,他颤着手铺开绢帛,执笔蘸墨,在下笔前忽然反问:“你当真以为你九弟没有一争之力?”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褚逸珩嗤笑一声:“就凭他?一个残废?”
皇帝开始落笔写字,平静说道:“朕的毒症是谢宴解的,你可知晓?”他见褚逸珩没作声,便继续道,“近来你九弟与谢宴走得极近,倘若他的脚治好了,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褚逸珩脸色唰地一变,从小到大,褚九璋都比自己出色太多,是众多大臣心中最合适的帝王人选,如果他真的痊愈了,那结果还真不好说。
“有你的诏书在,谅他褚九璋也不敢违抗。别废话,赶紧写!”褚逸珩压住心中不断扩张的不安感,故作镇定道。
写了几个字,皇帝又开始吓唬他,“之前谢宴替朕解毒,朕没工夫去调查半年前的事情,这几日毒症渐好,朕令人秘密查探,你猜那谢宴为何会死而复生?难道真是你的人办事不利?”
褚逸珩也非傻瓜,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相信而已,一个残废,凭什么会拥有那么大的势力?
“那谢宴早在半年前就与小九结盟,如果朕没猜错,他的脚应该已经痊愈了。”皇帝也是刚刚才想通了其中关窍,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何褚逸珩能够轻易进宫?
小九这是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当年国师的批命果然没错,小九锋芒太盛,出色得连身为皇帝的自己都嫉妒了。
本以为,双脚残废的他只能当个被折了翅膀的废鹰,可偏偏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谢宴,天命如此啊!
皇帝刚在心中感叹完,就听外头有军队将勤政殿团团围住,领头之人大喊:“褚逸珩,你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放了陛下!”
褚逸珩心里大惊,崔府带来的兵马竟如此不堪一击吗?这么快就被禁军解决了?
他正惊疑不定,殿外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言语间似乎颇为无奈,“表哥,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谋反可是大罪。”
崔远!竟然是崔远!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来得及想明白,外头就有人开始撞门,褚逸珩心里一急,大喝一声:“别进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撞门声顿时停了,褚逸珩刚松一口气,就听“啪”地一声,殿门居然被人一刀劈裂,轰然倒地。
一身戎装的秦霄斜了一眼崔远,光靠喊,喊破喉咙也没用。
崔远无奈一笑,迈步进入殿中,没看皇帝,目光对上褚逸珩,“表哥,别再一错再错了。”
“崔远!”褚逸珩气急,他万万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居然是从不放在眼中的崔远摆了他一道!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竟然背叛侯府!”
年轻男人左手微抬,抚上已废十年的右臂,笑容怡然,慢悠悠道:“因为当今世上,只有谢神医可以治好我的手臂,我已经错过两次,这一次,即便是拼了性命,我也会护他周全!”
“就因为这个?”褚逸珩不可置信。
“当然不是,”崔远收起笑容,冷淡道,“我不能让侯府全毁了,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
如今侯府全都掌握在他手中,那些私兵也不傻,世子瘫痪在床,侯爷风烛残年,怎么看侯府的未来都在崔远手中,他们自然会听崔远的话。
崔侯的确答应褚逸珩帮他夺宫,可他不知道,他手中的权力已经渐渐被崔远架空,所以答应褚逸珩的事情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褚逸珩整个人都傻了,颓势已现,他再如何挣扎也都没用了,算来算去,到头来还是褚九璋更胜一筹,可他不甘心!
他疯狂而执拗地盯着案上还未写完的诏书,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逼迫皇帝,“给我写完!就写小十二的名字,我得不到的,他褚九璋也别想得到!”
诡异的是,崔远和秦霄都站着没动,好像也在等皇帝落笔。
褚逸珩和皇帝都心感诧异,按理说,这些人都听命于褚九璋,怎么不一拥而上破坏诏书的完成呢?难道褚九璋又有什么阴谋?
这时,一道倩影忽然从殿外进来,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正是陈昭仪。
“你来干什么?”皇帝皱眉怒喝。
陈昭仪就这么直直站着,与皇帝对视,缓缓开口,“陛下,臣妾只想让十二平安长大。”皇帝愣了愣,又听她道,“但九殿下无心皇位,认为由十二继承最为合适,只是,臣妾与十二无权无势,压制不了那些朝臣,不若请九殿下代为摄政,陛下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