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袋里如同灌了一袋浆糊,白花花的一片,入眼的是一个五官稚嫩、哭红了眼的小孩面孔。
他还未来得吸收所有记忆,只听那个小孩用稚气的声音说:“那个男人说,你可以去读书了。”
沈木怔怔地看着他。
那个小孩傻兮兮地重复:“那个男人被我打怕了,同意你去读书了。”
“哥哥?”这个蠢蠢的小孩……不就是妖灵吗?
那个小孩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兴高采烈地说:“对啊,我是哥哥。”
怕是个傻小孩。
沈木犹豫了一下,说:“哥哥你先出去吧。”
小孩听了沈木的话,顿时感觉不乐意,可是他对沈木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他知道他傻,但他想对沈木好,于是他只能听沈木的话,门缝露出来的一角越来越小,在最后一丝光线即将紧闭的时候,还不忘说上一句:“有事记得叫我哦。”
沈木点头。
他清理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
原身叫做林修,是个农村的小孩。他父母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一辈子勤勤恳恳劳作只为供他读书,希望他以后能有大出息。
前年他父母出了车祸,双双见阎王,只留下林修一人。在这种情况下,林修只能投靠他的小姨。要说刚开始小姨对他还真是不错,毕竟他小姨和他死去的妈妈感情可好了,只是这份好也抵不过小姨自己的家庭。
小姨本身就有个儿子,再加上小姨夫性格暴躁,对林修这个小软包难免拳脚相加。刚开始小姨还会数落小姨夫几句,可小姨夫脾气不好,要是小姨数落他,他就打得更厉害,时间一长,小姨也就习惯了,反正也打不死,就对于这种殴打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木将记忆理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心疼起林修来,这孩子性格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小姨夫在单位上受了气,回来以后也打他消气。
而这一次,小姨夫单位裁员,刚巧小姨夫就在这裁员名单里,他大白天去村口的酒馆喝了二两酒,摇摇晃晃回家就听林修说,他明天开学,需要报名费。小姨夫一下子就火了,心想自己工作都没了,还得供这个小杂种上学,直接把林修从屋里揪出来,按在地上打。
至于这个世界的妖灵,自然不是他的亲哥哥,而是从邻居家的哥哥,叫做夏佑。夏佑是个傻子,在五六岁的时候走到村口,村里的妇女见他可爱,逗弄了几下,发现是个傻子,一时间看戏的人少了一半。
村里有个略有名气的算命老瞎子,捋了捋胡子,给小傻子算了一命,二话不说将这个小傻子拎走。一个瞎子,一个傻子,大家都觉得他们没多久就会死掉,没想到活得还不错。小傻子是林修的邻居,因林修性格懦弱,没人陪他玩,两个孤单的人做伴,小傻子也挺护着林修的。
沈木有点吃味,可一想到林修这个小孩的确也挺可怜的,最后活活被他小姨夫给打死,沈木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这么小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又自己的腿,摸遍全身,心里感觉很奇异。自己真的变成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孩了?
看着自己缩了一半水的身体,喃喃自语:“这也太够劲了吧。”
不过还好,也不是特别小,不是一个婴儿。
想了一阵子,他决定不再烦恼,身体袭来一股倦意,到底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身体,支持不了他剧烈的心理活动。
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起得很晚,实在是个身体太弱,明明六点左右醒来过一次,却因太累,而又睡过去了。
是被夏佑喊醒的:“小修,小修,坏人都走了,小修醒来吧。”
沈木睁眼,“夏佑。”
他起来,看了一眼四周,破败的黄土墙上沟壑纵横,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将夏佑头顶的那堆枯草照得五光十色。
晃眼。
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头了。
沈木在发呆,却不知道这一声“夏佑”让夏佑伤心得很,他垂头丧气,有些伤心地问:“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小修,小修生气了吗?小修竟然不喊我哥哥了。”
忘记了,忘记了,沈木干笑两声,这个小傻子也太玻璃心了吧,不就没有叫哥哥。
不过他还是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哥哥。”
听到这个暖心的称呼,夏佑脸色微霁,二话不说拉住沈木的手,傻乎乎地说:“小修,去我家,我给你,吃饭饭。”
沈木跟着夏佑往他家走,也是间土房子,矮矮的一撮,看上去比原主家还差。还没进门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嘎吱嘎吱的木门打开,沈木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算命瞎子,面色惨白,他听到声音,耳朵动了动,“是林家那个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