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持玉观察视野里的人们,这里肖似黑街,却又不是黑街。他注意到所有人的后脖颈上都有一个六角形的孔洞。
那是什么?
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答案脑机接入口。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耳畔的声音问。
桑持玉没有搭理他。
那家伙自顾自地说:“根据我的情报,你的目标是个男同性恋。”
桑持玉一路快步北行,路过他曾与苏如晦相拥的飞桥。
“这座桥叫‘鹊桥’。”耳畔男声道,“取自东方古诗《鹊桥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寓意。”
真正的飞桥大约已经被妖族的枪炮炸了,桑持玉很想再上去看看。可他脚下没停,拾着青石板阶向上走。他默默计算着时间,走了得有半炷香,前方出现大悲殿废墟的影子。他远远瞧见欢喜佛黑暗又高大的影子,嗡嗡佛音穿越滂沱雨声,像蜂子低鸣。
“你到了。”耳畔的声音说。
桑持玉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却依旧前行,停在被雨水洗得光可鉴人的廊柱下,漆面照出他的人影。他看见他自己,一身黑衣,布料看不出材质。脸庞一如既往的冷漠,让人摸不出喜怒,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确是他自己,可是这里的他是短发,干净利落,灿白如银。
佛音密密沉沉,近在咫尺,他感受到心头被无端地压迫。
“进去吧,记住,要小声,不要惊动他们。”
他依言入内,欢喜佛前,无数身着百衲袈裟的僧侣正盘腿而坐,嗡嗡哝哝敲着木鱼。他行走于他们之中,发现这些僧侣十分怪异。他们是破铜烂铁组装成的人,头颅是倒置的铁桶,上面凿两个黑黝黝的空洞,里面露出青莹莹的暗光。铁皮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雨点儿打在上面擂鼓似的咚咚响。
这些经文读得乱七八糟,听来邪佞至极。他充耳不闻,遵照耳畔声音的指示,悄无声息地往前走。然而,当他准备绕过欢喜佛,那巨大的佛像却睁开了眼。后方,嘈杂至极的经文诵念声像被谁掐断,忽然鸦雀无声。
天地静寂,只剩下滂沱大雨。
欢喜佛垂下头,灯泡似的巨眼映着底下渺小的人。桑持玉回头,所有铁皮僧侣都抬起了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桑持玉知道,有人在这些怪东西的眼睛后头,看着他。
耳畔传来一阵低笑,平板的电子音失真、扭曲,转换成了另一个男声。通讯器另一头的人在笑,似乎非常愉悦。
桑持玉意识到,在电子音第一次卡顿的时候,通讯器就被黑了。桑持玉调整着呼吸,身体摆出警惕的姿态。可他的心却很平静,因为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又熟悉,又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