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了,谢来谢去的没什么意思,明天要做的事还多着呢,都养足精神吧。”方老太太说道,看着夜空,东方即将发白,新的一天又要到来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街上已经挤满了人,似乎整个阳城的人都出来了,事实上不止阳城的人。提前得到消息,从乡村邻县扶老携幼赶来的人昨天晚上就在城门排起了长队。
因为今天是阳城县问斩德盛昌大案案犯的日子。
当从牢里拉着宋运平的囚车出来的那一刻,街上等候的人群立刻攒动喧嚣,早已经准备好的烂菜叶子也如雨点般砸了过去。
李县令宋运平的具体罪状虽然还没有公布。但乱七八糟的传言已经满天飞了,因为涉及到德盛昌,又涉及到十几年的旧事,看热闹的人压肩迭背。
虽然这不是贪官污吏,甚至仔细说起来这也是私人仇怨。与其他人无关,但一来李县令的官身,让众百姓们畏惧又心寒,有这样黑心算计他人钱财的官老爷,谁敢保证别人不会在他手里倒霉。
二来宋运平严格来说身为他人掌柜为奴,却做出如此欺主的事,任何一个人也都觉得心惊胆战,谁敢保证自己身边的人没有这样险恶用心的。
所以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感同身受的抱打不平。
更主要的是,街上提前摆好了很多簸箩的烂菜叶子供大家用。
顺手且不费力还好玩的事不做白不做。
这些烂叶子当然是方家摆好的。
如果不是忌讳特意从太原府请来的监斩官员们。这些烂叶子就会从县衙大牢门口一直摆到东街斩头台前。
当监斩官和押解的官兵鸣锣开道走在大街上时,那些烂菜叶子也扔过了第一波结束了。
囚车里的宋运平也变得狼狈不堪,背上插着的犯由牌子也歪了,钦犯宋运平几个字都被菜叶子遮住。
宋运平觉得除了气还有莫名的恐惧。
这恐惧本不该奇怪,人都要死了,当然要害怕,但除了死亡的害怕,还有一切都化为乌有的空虚的害怕。
他宋运平在阳城活了也将近二十多年,汲汲营营成有名的好人,忠孝节义。走出去谁不知道他宋大掌柜,谁不背后竖起大拇指赞叹。
名声竖起来不容易,倒下去却这么容易。
宋运平被头发遮住的视线模模糊糊的看着四周,那些民众们毫不掩饰的厌恶愤慨。两边酒楼上有头有脸的富贵人的嫌弃以及不屑。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就像做梦一样。
梦醒了他是不是还是以前人人敬仰,方家信赖尊崇的大掌柜呢?
其实如果那样过一辈子,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