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庄的王公贵族。
她从灌木丛后走出来,疾步向朱瓒的所在走去。
她的脚步依旧轻盈无声,她的神情依旧平静随和,迎着渐渐亮起的晨光向前奔去。
朱瓒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
君小姐站到了路的尽头。
她猜错了,路的尽头不是拐弯也不是下坡,而真的是尽头,前方不再是路,而是一片坟地,确切的说是一座陵墓。
陵墓里的墓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六座而已。
修葺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连荒草都不见有一根,陵墓前的松柏带着刚修剪过的痕迹,可见这里的守墓人照看的很周到。
而有一座看起来规格很高也很新的墓前还摆着供品,显然不久前有人拜祭过。
君小姐看着墓碑,居高临下的可以清楚的看到其上的字。
九龄公主圹志。
我的墓啊,原来果然还是入了陆家的祖坟了。
生前受此捆缚,死后还是被捆缚着。
君小姐的视线变的有些模糊,而与此同时清晨的第一道日光从大地下冒出来,让她不得不看清楚这墓碑前。
朱瓒还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拘束的伸手摸了摸,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两个小瓶子。
他要干什么?
那瓶子里装的什么?
他是要以毁坏自己的墓来报复陆云旗吗?
真是可笑,陆云旗可不会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
君小姐看着朱瓒将一个小瓶子倾倒在墓前的石台上,清晨的亮光下好似是一团干枯的烂叶。
什么东西?要引火用吗?
君小姐微微皱眉,然后看到朱瓒将另一个瓶子倾倒。
这个瓶子里是暗色的汁水。
起火的油吗?
汁水落在了烂叶上,烂叶瞬时被打湿。
没有起火,没有燃烧,烂叶只是在石台上舒展开。
这是干什么呢?
君小姐念头再次闪过,然后她猛地瞪大眼,失态的张开了嘴。
那团枯草烂叶竟然变成了红色,而且舒展着像是一朵绽开的大红花。
不是像,那就是一朵花。
君小姐认得这朵花,但她从没亲眼见过。
北地沙桦。
这是只生长在镇北以北的花,开在悬崖峭壁上,盛开时艳丽在悬崖上如同一团团火,但摘下便立刻枯萎,传说只有靠人的鲜血滋养就能保持鲜艳持久。
所以那里的很多人都用这种花来表达对爱人的心意,摘下它,割破自己的手,流着血将花献给自己喜欢的人。
当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对这个传说很好奇,也曾经翻着书册或者让见过的人画给她看。
而且她还想要亲自验证是不是真的用血能滋养它,只要父亲一句话,纵然这花千难万难也能被送到京城来。
不过她的父亲是被士大夫严格教养的,又心慈仁厚,绝对不会允许她做这种荒唐的事的,一则不喜血腥,二来不喜劳民伤财。
但她只是个孩子而已,管不了那么多事。
然后她从成国公家的墙头被踹下打了一顿,然后成国公来探望,然后她请成国公在合适的时候偷偷的给她送来一朵,让她见识见识。
然后她离开了京城向南,然后她再没见过成国公,然后父亲母亲死了,然后她也死了。
这件事她自己都忘了,直到现在看到这朵花。
那朵花被人用手拿起来,离开了君小姐的视线。
君小姐看着拿着花的人。
朱瓒抬手一扬,花稳稳准准的落在墓碑上。
日光也在这时从大地下彻底的跳出来,铺照在红花上让它熠熠生辉又像新采摘下来的一般鲜嫩可滴。
他从北地跨过千里。
他逃开押解。
他东躲xī • zàng,南奔北走。
他改名换姓,易装易容。
他闯京城,杀锦衣,冲城门。
他漏液而行,晨露净面。
就是为了在这墓前递上一朵花吗?
君小姐站在原地,似乎被日光晃了眼,什么也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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