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收到蚕后,全村经过仔细商量,觉得每个人都为了十条蚕去学养蚕实在没必要,而且很多人确实对养蚕没兴趣,于是便决定将全村的蚕集中交给最积极表达出养蚕意愿的几人——全是小孩——让他们一起养。
所有桑叶当然也交给他们,其他人还会帮忙寻找更多桑叶。
之后如果能养出成果来,收入他们几个养蚕小孩拿一半,另一半由全村其他人分;如果全部养死了,那就养死了吧,算是廖大柱夫妻说的“学习成本”。
参与养蚕的几个孩子组成了一个养蚕小队,由其中年龄最大——十一岁——的女孩廖荷担任队长。
这一天,正在收拾其他人陆续送来的猫仙桑叶的廖荷看着田芳三人拿来的眼熟桑叶,满脸诧异,但碍于田芳一贯蛮不讲理的做派,廖荷又不太敢问。
廖二柱主动解释:“这是猫仙给我们的,放在我们三人每个人的枕边。”
廖荷下意识纠正:“要叫小绒毛。”
廖二柱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之前偷听到的讨论,连忙点头:“对对对,是小绒毛,是小绒毛给的。这桑叶一看就和其他人的一模一样,是它给我们的。我们……”
廖二柱看了下田芳,才接着说:“我们待会儿还会去跟我哥道歉。”
廖荷:“……哦。”
廖荷收下桑叶,并不对廖胡一家的家务事表达看法。
但也来送桑叶,以及因为觉得成堆的猫仙桑叶真好看而停留在附近的其他村民听见廖二柱说法后,却都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们仨。
廖胡沉默地带着妻子和二儿子往大儿子家走去。
片刻后,一个和廖胡年龄差不多大的村民感慨:“廖胡总算是有点立起来的架势了。希望不算太晚。”
另一个村民嗤笑:“得了吧,从分家、大冷天把人赶出去等死的那时候起,就太晚了。”
田芳一家到达廖大柱家里的时间是晚饭后,昏暗的光线让他们又想起了那张极其吓人的海报。
其实他们仨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想想猫仙之前送全村的蟑螂玩具,想想小礼物的出现方式越来越静悄悄,所以吓人的画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并不奇怪,而猫仙这些年一直在村子里的事他们仨也都知道。
廖二柱猜测,那画突然出现,应该是对自己想要举报村里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警告。
要侯卞说,这个警告其实并不有力。因为如果廖二柱一狠心直接冲到那什么办公室叫嚷绒村搞封建迷信之类的,且之后以怕被打击报复为理由长时间赖在办公室不走,小绒毛总不可能当众在廖二柱面前贴恐怖海报吓唬他,那等于坐实了有玩意在装神弄鬼、自己提交了迷信证据。
侯卞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趁着廖二柱还有落单时间、赶紧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弄个陷阱,让他摔个骨折破相之类的,警告得痛一点,不料,那三人好像还真有悔过的意思。
邢异对小绒毛分析:“有可能是因为前期的精神压力足够到位了,而直接针对他们出现的海报、桑叶,让他们感觉这是猫仙在恩威并施地承诺:必须悔改,只要他们悔改,猫仙就会像对待其他村民一样对待他们。”
小绒毛:猫没承诺。
邢异:“但这不妨碍他们赌一赌。在这样小、村民间又交流密切的村子里长期当异类并不好过。他们又没有勇气离开绒村。当然,现在这社会条件,离开后他们只会更难过。”
邢异:“所以,既然有重新合群的机会,他们便当然要试一试。只是道歉而已。如果成了,以后就能收不定期的礼物、不再被其他村民或明或暗地排挤;如果不成,也不会少块肉。”
廖大柱接受了田芳三人的道歉,只提了一个要求:“以后没事不要来打扰我们。注意,你们哪怕饿死了,对我们也属于‘没事’的情况。”
曾经对廖大柱多次说过类似话的田芳涨红了脸,但看起来依然是气恼大于羞愧。
田芳最近一次那么说是在廖康出生后,廖大柱求田芳给女儿一点米汤,田芳当时回应:“一个赔钱货,饿死就饿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会给它掏半粒米。以后别拿这种跟我没关系的事情来打扰我。”
廖胡对大儿子点头,说“好”。然后拉着田芳离开了。
廖二柱又多留了一小会儿,看了看廖大柱房子里的猫,觉得每一只都有点眼熟、自己应该都在村里见过。
廖二柱问廖大柱:“这里面有猫仙吗?”
廖大柱看着这个从小受宠的弟弟,没有回答。
廖二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以前总是弯着腰、低着头的哥哥,站直抬头之后居然比自己要高且壮,他呆了一下,讪笑着低下头,也离开了。
正大光明趴在侯卞旁边的小绒毛在用户店铺里与侯卞聊:“廖二柱真的要比廖大柱矮哎。为什么?廖大柱在家里时吃得一直不如廖二柱好呀。遇到我之后,我虽然给廖大柱补充了营养,但已经错过了关键生长期,只能让他壮,不能让他高。”
侯卞:“廖大柱在你这里赶上了最后一波长高时期。你别忘了,廖大柱只是显老,他遇到你时也就刚满二十,这年龄营养和锻炼跟上了,是还能再窜一窜的。”
侯卞:“至于廖二柱在家里所谓的吃得好,那得看以什么标准说。跟以前的廖大柱比,廖二柱的伙食是好得值得嫉妒,但那时整体大环境就那样,半大的男孩子,哪怕再受宠也不能顿顿都敞开了肚皮吃到撑,更别提营养了。”
小绒毛:“哦,对呀,廖二柱即使是现在,也还只是上高中最多大学的年龄呀。”
侯卞:“嗯。在极端环境下谈论人性其实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