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更悲伤,年仅七岁的他拼命掰手指,神色恍惚,原来是过早承受了来自金钱的伤痛:“一个电饭煲五万日元……叔叔弄坏一个就偷偷摸摸换一个新的,一个换了九个……九个五万,算出来是——”
“……呜呜呜呜花了好多好多钱,不要哇!”
小景十分担心叔叔的存款,在小孩子幼稚的思维里,九个电饭煲=叔叔为了给他们做饭快要穷困潦倒=好不容易能得到幸福的一家人又要分开。
于是担忧变成了害怕,他没对长辈或者您说过自己的这个想法,惶恐地把它攥在心里,直到慢慢长大后才有所缓解。
说来也有趣。
诸伏景光以为零不会记得当年的那档子事儿了,毕竟以零要面子的性格,他巴不得把记忆连带黑历史一键清空,然而熟悉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他跑得比自己还快。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如当年一般,降谷零一马当先,三步并作一步冲到目标身边,迅如闪电抢过目标托在手里掂量的样品电饭煲:“还是买别的吧,电饭煲真不适合你!”
飙升的肾上腺素迟迟降不下来,他心跳如擂,估计以后徒手拆三秒后就要爆炸的炸弹也没这么紧张。
“……啊。”被抢走电饭煲的男人反应慢了半拍,降谷零和慢了一步赶到的诸伏景光却都听出了他话音里的淡淡失望,“可这是必备的器材。”
“做什么的器材?”降谷零问。
“必须在今天下午前完成的东西。”
“什么啊,你直说吧,不行还有我们——我们帮你做啊。”
金发青年不依不挠,不看他藏在袖下的微颤的双拳,还以为五年时光的隔阂就这么被几句话一笔勾销,一切仍如男人从未离开那样,跌入黑洞听不见响的死亡更是无稽之谈。
诸伏景光也想插话。
以他的性格,他会先打圆场,对零说,叔叔不想告诉我们的事就别问了,大人有大人的想法。
但其实这并非本意,零想问的也是他想问的,而他想问的还有更多——叔叔是大人,但他也已经长成大人了,不是吗?
可事实证明,成为大人不代表能够坦率直言,这一点他比不上零。
被思念与悲伤的逆流卷起的时候,回到过去的少年是说不出话的。
“我要做一个蛋糕。”
和记忆一般无二,不,和记忆完全不同的男人说:“复杂的、好看的做不出来,最简单的需要这个东西,应该没问题,我就来买了。”
他的风衣熨烫得平整尖锐,将整个人拉出笔直消瘦的线条,身上意外地没有残留烟味。过了一会儿年轻人们才想起来,男人前几年就把烟戒了,起因是家里的小孩轮流上阵向他强调吸烟有害健康。
黑发依然参差不齐,双眼依然灰暗,脸色依然憔悴,但就是和记忆里的男人不一样……
怎么瞧都不一样,没看到还能一昧地添加幻想,亲眼见到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这个人……
——切嗣叔叔,他……
——命不久矣的事实。
“景。”
即使本能地试图回避,切嗣仍看向了他。
诸伏景光比哭还难看的笑条件反射挂起,回应时,喉间莫名哽塞:“叔……叔,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你才十七岁,眨眼再见到你,你二十二岁了。”
“……”
显然,卫宫切嗣知道他们来自“未来”。
诸伏景光嘴唇微动,正想开口。
“你们那边的时间,是多久?”
切嗣问的是零,降谷零一愣,神色中随即浮现起强烈的不敢置信。
“五月……”
降谷零缓缓说出了一个日期。
“那就没错。”男人点头,再度看向如遭雷击的黑发青年。
他说:“景,生日快乐。”
现实世界的今天,正是诸伏景光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