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一怔,继而嫌弃地撇嘴:“那个纨绔子啊,还少将军呢,我都能同他过几招。”
“那小子的轻功整个大黎斗难挑对手,指不定让着你呢,,”乔恒再次看向长香,揉着太阳穴道,“你们一个没大没小,一个纨绔风流,倒是般配。”
乔绾一听便知乔恒还未打消给她和景阑赐婚的念头,登时睁大眼:“父皇……”话未说完,胸口一阵闷痛,像是有人拿着匕首在自己的肺腑搅弄,不多时搅出一汪滚烫的血水,不断地向上翻涌。
“咳……”乔绾艰难地闷咳一声,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乔恒只当她还欲推拒赐婚一事:“怎么……”
他的话并未说完,乔绾只觉眼前一暗,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如被人凭空抽去生机,脸色变得死白一片,暗红的血仍不断地沿着她的唇角涌出,顷刻染红了衣襟。
“小十一。”乔恒唤着乔绾,看着她双眸紧闭,像是死去一般,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长香,心中涌起一股后怕,他抬眸看向孙连海,脸色难看:“传御医!”
孙连海也被眼前的情形吓到,被乔恒吼了一嗓子方才醒过神来,忙脚步匆匆地朝外跑去。
御医很快赶来,小心地替乔绾金丝诊脉。
乔恒站在一旁的香炉前,眉头紧锁。
长香早已燃尽,只剩一堆隐隐泛着檀香的香灰。
据宫人报,乔绾今日的膳食和平日一般,唯一的意外便是那枚丸药。
若是他吃了……
“陛下,”御医的声音自一旁传来,“长乐公主这是肺腑受创,才会呕血不止,只怕是吃了太过刚烈的食物或药材导致的。”
乔恒紧皱眉头:“可有性命之虞?”
御医迟疑了下:“倒是没有生命大碍,只是须得好生调理,约莫三月便能调理过来,往后切记不可再食太刺激肺腑之物……”
乔恒眉头紧锁,未曾言语。
孙连海斗胆上前小声道:“皇上,长乐公主的身体,耽搁不得……”
乔恒身形一滞,看了眼绒毯上的那摊血迹,目光落在香灰旁的紫檀木盒上,良久道:“派几个侍卫,护送长乐公主去般若寺。”
*
酉时。
天色已逐渐暗淡,夜色冷寒。
一架不起眼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马匹偶尔低低地长嘶一声。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行至宫门口,一辆雕金佩玉的马车正停在那里,于夜色中也格外张扬。
倚翠正站在马车前,见状迎上前去:“慕公子。”
慕迟今日披着雪白的狐裘,款款地换乘马车,待坐定,合上车门方才淡淡地问:“公主呢?”
倚翠满目担忧地看向宫门处:“公主还没……”
她的话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倚翠定睛看去,宫人抬着一顶华丽的轿撵,正行色匆匆地朝这边赶来。
不远处,几名身着红甲的侍卫驾马相随。
倚翠心中一焦,朝前快走了几步:“公主……”
孙连海拦下了她,只吩咐宫人将乔绾送到马车上,而后才道:“长乐公主身体偶有不适,圣上心慈,特允其去般若寺静养几日。”
般若寺。
马车内,慕迟听见熟悉的名字,徐徐抬眸,眼中流波乍现,显出几分魅人的华彩。
乔绾真的做到这一步了。
为了他。
她就要没用了。
他也该离开了。
马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宫人看见慕迟一怔,可转念想到坊间对长乐公主及小倌的传闻,心知这些都不是自己能过问的,只垂首佯作不知地将乔绾妥善安置在马车内的软榻上。
自始至终,慕迟一动未动。
直到车门再次合上,慕迟方才动了动,借着角落宫灯的烛火,看着对面乔绾毫无生机的脸色,以及唇角触目的血迹,他的眼中逐渐浮现一丝茫然,还有……难以言说的兴奋。
他不解她为何要这般做。
就这么想要他的爱慕?
那种令人作呕的感情,有什么值得她这样拼命的呢?
可是,慕迟却不得不承认,看着她因他这样死气沉沉地躺在这里,他心中很欢愉,前所未有的欢愉。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她唇角鲜血的温度。
只是,距离她的唇不过一指节时,外面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参见昭阳公主。”
慕迟的手一顿,继而反应过来,眉心紧皱着盯着自己的手,良久神色冷淡地收了回来。
片刻后,抬手打开窗子。
恰逢那辆素雅的马车车窗同样被一只纤纤玉手推开,一盏晕黄的宫灯映着灯下眉眼雍容娇媚的女子。
乔青霓。
慕迟看着那人,眉心仍未展开。
乔青霓昨日入宫陪母后,今日离宫却碰见乔绾的马车,又见父皇身边的孙连海亲自送她出宫,心中有一丝憋闷,索性掀开窗子透透风,未曾想一抬眸,便看见了乔绾马车内的男子。
暗淡夜色,他穿着雪白的狐裘,映着惊艳的面庞,轻易便吸引了人的注目。
那股熟悉感再次袭来,不是松竹馆的那一面,而是更早……似乎她曾见过这个人。
可这样一张脸,自己若是见过,岂会忘却?
乔青霓顿了下,方才颔首道:“慕迟公子。”
唤完才反应过来,上次松竹馆一见,她是扮男装前去的,心中不觉一恼。
慕迟看着乔青霓,良久,徐徐展露一抹笑:“三公子。”
乔青霓微诧,原来他早就看出自己的身份了?
不觉多看了他几眼。
然而马车继续前行,两辆马车终徐徐错开。
慕迟唇角的笑逐渐变淡,安静地看着乔青霓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长久后,他合上窗子,伸手探向心口,眼中添了少许困惑。
“慕迟。”对面的软榻传来女子的声音。
慕迟回过神来,乔绾不知何时醒了。
不复平日的精致,如今的她珠钗掉落,发髻摇摇欲坠,几缕青丝狼狈地拂在面颊上。
乔绾嫌弃地瘪瘪嘴:“帮我将发髻拆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娇蛮。
慕迟看着她,第一次并不觉烦厌。
好一会儿,在乔绾等得不耐烦时,他俯身将她的发髻拆去,满头青丝滑落。
也是在此时,乔绾抬眼看着他,即便病恹恹的,她的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张扬,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右齿的虎牙若隐若现:
“慕迟,你马上就要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