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迟看了眼乔绾拉着自己的手,上面还带着为了保护景阑留下的伤痕。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白玉膏的清香,和景阑身上的一样。
甚至他此刻才发觉,景阑嗜穿红衣,与乔绾身上的狐裘相配极了。
慕迟皱眉,稍稍发力,刁钻地将乔绾的手隔开。
乔绾不解:“慕迟?”
慕迟看着她手掌包扎的伤处,浅笑:“公主受了伤。”
乔绾怔了下,烛火影绰间,慕迟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他分明仍如以往温柔笑着,说的也是关心她的话语,可眼中的幽沉令人不寒而栗,甚至带着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慕迟抬眸扫了她一眼,转瞬已和煦如春风:“时辰不早了,公主早些休息吧。”
乔绾顿了下方才点点头:“你今日也赶了路,好生歇息。”
说完,一时竟不敢对上慕迟的目光,转头朝寝殿走。
“公主。”身后却传来慕迟轻描淡写唤她的声音。
乔绾不解地回眸。
慕迟沉默了许久,才徐徐问:“公主没有旁的事了吗?”
乔绾莫名,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什么事?”
慕迟笑了一声,同样摇首:“我记错了。”
这一次,未等乔绾应声,他已率先转身离去,脸上的笑顷刻敛起,目光森然,神色冰冷,直到回到房中,用力地洗了几遍手,将那股令人烦厌的软腻洗去后,坐在软榻上。
她费了工夫为他得来雪菩提,以为他服下便能知疼痛。
而今,倒是连问都不问了。
慕迟忍不住皱眉,他厌极了喜新厌旧的乔绾,更厌极了此刻莫名其妙的自己。
看来要加紧行动才是。
“公子,”司礼不知何时现身在他身后,“曲谱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送去昭阳公主府上了。”
“嗯。”慕迟冷漠应。
司礼迟疑了下:“您为何……”
话未说完便惊觉自己逾矩,忙垂下头。
慕迟沉默片刻后,笑了起来,偏偏眉眼尽是森森冷意:“自然是因着什么人,配什么东西。”
司礼听着这笑,再不敢作声。
慕迟徐徐开口:“景阑将那个香囊,送去了街市的绣坊缝补了吧?”
“是。”
“过几日,黎国右相会去景府,你安排下去……”
*
几日后,定国将军府门前。
杨正手中捧着香囊,恭恭敬敬地等着下人通报。
这香囊是景少将军前段时日拿去绣坊缝补的,早几日便补好了,奈何景少将军忙着剿灭山贼一事,一直没能取。
今晨老板娘得了消息,命他巳时一刻定要准时将香囊送来。
眼见下人进去通报还没出来,杨正不免有些忐忑。
正候着,便听见一旁传来一声“落轿”,杨正扭头看过去,正瞧见一顶银盖玄色软轿停在将军府门前。
右相文逊满身书生儒雅气地下了轿,虽已近知命之年,却仍腰背笔直,情绪在官场熏陶之下密不泄风。
杨正不识来人却识官袍,忙后退几步,俯身跪拜:“草民叩见大人。”
文逊颔首,便要继续迈步入府中,随后察觉到什么,脚步微停,扭头看向杨正手中的香囊。
杨正跪在地上,心中越发不安,拿着香囊的手都不觉颤抖起来。
文逊走到杨正跟前:“你这香囊,是谁的?”
杨正战战兢兢:“回大人,是景少将军的。”
文逊沉吟片刻,目光扫了眼香囊右下角处的“绾绾”二字,迈步进了将军府。
另一边。
景阑自回府后,便一直待在院里养伤。
景荣为防他出门放浪,特地派了十余名下人守在他房中四周。
景阑第一次对逃出府一事兴致缺缺,反而每日窝在房中,懒散地养着伤。
乔绾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这几日竟时不时派人送些灵芝人参鹿茸这类大补之物,还又送来一瓶白玉膏。
每当这时,景阑心中便烦躁不已。
他总会时不时想起那日遇到山贼,乔绾那女人为护他,撞进他怀中的感觉。
没想到她人骄纵又无礼,像是浑身带刺的刺猬,身子却娇娇软软的。
可那夜在公主府门口,她看也未看他,转头牵着慕迟的手离去的画面冒出来,又让他觉得愤恼。
她真的爱慕他吗?
“少爷,绣坊将香囊给您送来了。”王福小心地推开房门,将香囊呈给景阑。
景阑一怔,神色不定地看着王福手中的香囊,许久才伸手接过来。
绣坊的绣娘女工不错,不仔细看瞧不出坏过。
王福又道:“少爷,右相来了,说是您剿灭山贼有功,龙心大悦,要嘉奖您呢,一会儿老爷便会过来看您了。”
景阑兴味索然地应了一声,仍懒洋洋地瘫在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高高抛起香囊,又随手接住。
“你瞧瞧你,成什么样子!”王福刚退下,景荣的声音便传来。
景阑瞥了他一眼,将香囊收了起来,仍没大精神:“老头,你今日还要说教我?”
“你不该说教?”景荣冷哼一声,许久不自在地咳嗽几声,“这次青云山剿灭山贼一事,做得不错。”
景阑坐起身,一副天下红雨的模样,挑了挑眉梢:“您是在夸我?”
景荣顷刻收敛神色,皱了皱眉。
他自然知道这小子这么拼命地攒功劳,就是不想被赐婚束缚,能在圣上跟前讨一份功也是好的。
思及此,景荣叹了口气:“你这次救了公主,剿灭山贼,是大功一件。圣上到时定会予你嘉奖,你可借此彻底回了圣上欲给你同长乐公主赐婚的念头,我亦会为你在旁周旋。”
景阑一怔,捏着袖中的香囊,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