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觉烦厌,从未戴过。
慕迟歪了歪头,徐徐勾起一抹笑,眼尾稍扬:“公主还在这儿?”
乔绾看着他,陡然笑了下:“还记得般若寺的时候我说过的吗?”
“慕迟,你离了我可能会死。”
提到般若寺,慕迟的笑意微缓。
乔绾已经走到他身旁:“往东走会有一座桥,桥的北面应当是一个叫平阳镇的镇子,平阳镇繁华,镇上应当有医术高明的大夫。”
从小到大乔恒从未允许她出过陵京,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般若寺,于是她便拿着舆图一遍遍地翻看,久了竟也记下来不少。
倚翠的母亲便是平阳镇的人,她曾给她讲过,平阳镇很美,春日里百花齐盛,夏日的烟柳郁郁葱葱,秋季落日晚霞很是惊艳,冬日的街市更是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慕迟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未曾言语。
乔绾顿了顿,方才弯腰伸手,想要将他扶起。
慕迟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手,果然被昨晚的枯枝划破了些皮肉,露出点点划痕在,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乔绾将慕迟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深吸一口气直起身,脚步趔趄了下,却很快站稳。
慕迟虽不觉疼痛,可全身气力的流失仍使得他双腿无力,下意识地顺着乔绾的力道靠在她的肩头。
曾经那股因人靠近便极度排斥的感觉并未出现,慕迟抬头看着乔绾因搀着他而涨红的脸颊,以及鼻尖上溢出的几粒汗珠,心中竟浮现一股诡异的兴奋。
他不再是装得伪善的那个慕迟,可她仍旧一如既往地待他、爱慕他。
这个念头取悦了他,慕迟的呼吸也忍不住急促了些,喷洒在她细嫩的脖颈上,良久徐徐作声,嗓音微哑:“为何不问?”
从昨夜到现下,她始终不问他为何利用她。
乔绾蹭了蹭鼻尖上的汗珠,看向前方,除了河面仍白雾蔼蔼,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白衣,她没有应他,只道:“我们要在午时前到桥那里。”
慕迟看着她,良久伏靠在她肩头笑了起来,颀长的身子毫无保留地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眼梢笑得扬起,带着丝丝妖冶,似乎极为欢喜。
笑够了,他方才虚弱地在她耳畔道:“乔绾,若是我,不会管你死活。”
他生于幽暗,本质恶劣,骨子里就烂透了。
他也不知为何会坦然地说出这番话,将一个腐烂的自己摆在她面前。
也许是想戳破她可能的伪装,让她知难而退,也许……是想看见他即便如何低劣,她都不曾放弃他。
乔绾的脚步一顿,陡然想起他护着乔青霓的画面,她喉咙一紧,旋即告诉自己,这是恶劣至极的慕迟,不是她心中那个温柔的慕迟。
片刻后她如常转头看着他:“慕迟,我在赶路。”
慕迟扬眉:“所以?”
“你闭嘴。”
慕迟轻怔,继而毫无血色的脸上扯起一抹笑来,他心安理得地靠在她身上。
她真的太傻了。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家,雪路湿滑,慕迟的意识时有时无,乔绾走得很是艰难。
一直到午后,二人方才看见了那座木桥的影子,远处能遥遥望见的三两炊烟。
乔绾心中一喜,朝着炊烟的方向前行着。
一路上,乔绾不断地在心中盘算,进了平阳镇便给慕迟雇一辆马车,任他去要去的地方,自己便折返回陵京继续当她的长乐公主。
宫变那日,她不要再进宫,只等着宫门大破时,便是她离开的时候。
这里的一切,都再和她毫无关系。
包括慕迟。
可当看见平阳镇的牌楼,又朝小镇的官道看了一眼,乔绾的脚步不觉停住。
平阳镇和她曾听闻的那个热闹小镇格外不同,没有熙熙攘攘的街市,只有无边的冷寂。
地面上堆积着雪,偶尔有人拉着板车,艰难地在雪地里前行,板车上或是一头死去的黄牛,或是不再动弹的羊羔。
也有人衣衫单薄地跪在路边扒开雪,捡着道边沾了雪水的柴木,如获至宝般放在一旁简陋的竹篮中。
不远处几个捕快打扮的人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口中骂骂咧咧:“竟敢过木栈桥偷柴?那可是皇林,也是你能去的?”
乔绾站在牌楼的石墩后,不觉有些愣神。
她从未走出陵京,只知陵京繁华如梦,歌舞升平,也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世界。
平阳镇和她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这一切杀得她手足无措。
慕迟察觉到她的沉默,抬眸瞥了她一眼。
长乐公主,自小穿的是最上等的绸缎,食的是山珍海味玉盘珍羞,住的是豪华的宫殿,用的是价值连城的玉石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