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整个人像是坠在昏昏沉沉的迷雾中,却以旁观者的身份无比清晰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从未知晓的过去。
她梦见了第一次见到慕迟的自己,在阴暗的天色中,站在街市的一角,直直地看着兽笼中的慕迟,惊鸿一瞥再难忘却。
可当兽笼被毡布覆盖,她看见了慕迟眼中毫无遮掩的嘲讽。
梦见了她在松竹馆打断乔青霓,将慕迟买下来时,满眼的恣意张扬。
可金丝笼里的慕迟垂下眼帘,是□□裸的厌恶。
自己蛮横地给慕迟的虎口处刺下“绾”字,以证实他的确不知疼痛时,慕迟的眼中有杀意浮现。
她满心欢喜地牵着慕迟的手去毓秀阁买衣裳首饰,为被人羞辱的他打抱不平,因和景阑争执被他护在怀中而心动时,他目无波澜地将自己的香囊塞到了景阑腰间门。
她在整个陵京寻找名医为他治不痛之症时,以为他便真能爱慕自己时,他凉薄地笑着,派了一人告诉她:雪菩提能治好不痛之症。
她为得到雪菩提折磨自己的身子时,他幽幽地道了一句“真蠢”。
她因肺腑疼痛呕血时,他却算计着得到了雪菩提便离开。
她想着求乔恒为二人赐婚时,他去见了乔青霓,语调温柔地唤了一声“昭阳公主”。
……
直至最后,她又一次梦见了宫变那夜。
暴雨如注,冲刷着整座宫城。
繁华的陵京空寂无声,上空飘荡着浓郁的血腥气。
她于宫廷之中跌跌撞撞地跑着,跑到了母亲生前的寝宫,伏靠在母亲的画像前。
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她惊惶地回眸看去。
这一次,没有乔恒死不瞑目的头颅被扔到自己脚下。
没有一步一步走进来的肃杀身影。
她看见慕迟站在宫殿门口,目光沉沉地攫住她。
而他的身后不远处,仍站着乔青霓。
良久,他对她歪了歪头,伸出手来。
苍白的指尖,一滴暗红的血珠滴落……
乔绾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定定地看着头顶熟悉的帷幔,良久伸手轻轻触了触脸颊。
满手的凉意。
一旁的火盆安静地燃烧着,偶尔迸出几点火星,发出迸裂的声响。
那是梦。
乔绾安静地想着。
一个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梦。
梦里,她没有再梦见自己死去,也没有再经历那种窒息感,是不是说明……一切已经在朝着好的方向改变了?
“公主正在休息,不准外人叨扰。”
“倚翠姑娘,杂家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长乐公主,这皇上总归不是外人吧?”
“可公主身子虚弱,眼下还未曾清醒,不便见客。”
“倚翠姑娘你好生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