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慕府上上下下噤若寒蝉。
倒是每日的药引从未耽搁。
司礼拿着手中的瓷瓶暗自想着。
眼见公主府已到,司礼勒紧缰绳翻身下马,便要将瓷瓶交给那名叫倚翠的姑娘,却发觉她今日未曾在府门口等着,反而停靠了几辆商号的马车,几个布衣打扮的伙计正搬着一箱箱物件朝寝殿的方向走。
“司总管。”守卫抱拳相迎。
“发生何事?”司礼问道。
守卫迟疑了下:“长乐公主买的衣裳首饰……”他的话并未说完,司礼便听见熟悉的女声,“掌柜的找这位便是。”
司礼转头,正瞧见倚翠跟着一个穿着绸缎的商户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个小厮抱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箱。
司礼不解:“倚翠姑娘?”
这几日相处下来,倚翠虽仍对这些守卫心有惊惧,但见司礼人虽冷了些,到底不是嗜杀的性子,人也放松了些许:“司护卫,公主的银钱被收了,可如今换季,公主千金之躯,到底不能少了衣裳首饰,还得劳烦您将银钱付了。”
司礼一怔,一时觉得有些荒诞。
而今陵京风云骤变,长乐公主竟一心想着衣裳首饰这类物件。
可转念又想到楚州那次置办的物件,他默了默问道:“多少银两?”
倚翠正思忖着要不要搬出昭阳公主的名号,未曾想司礼连问都没问,愣了下才应:“三千三百五十两。”
司礼倒未曾迟疑,只看向掌柜的:“你派个人随我去府中拿银钱,”说着又将瓷瓶交给倚翠,“倚翠姑娘,这是今日的药引。”
倚翠福了福身子:“多谢司护卫。”
司礼点点头,正迟疑着要不要将今日之事报给公子,便听见倚翠叫住了他:“司护卫留步。”
司礼疑惑地转头。
倚翠将身后的小厮带到司礼跟前:“这是公主送给慕公子的。”
素来冷面冷心的司礼闻言也不由惊愕地看着那个木箱,继而反应过来,大抵是长乐公主终于明了自己眼下在陵京的处境,这才对公子主动示好。
司礼抱了抱拳便命小厮随自己回府了。
彼时慕迟正在书房,这段时日,蠢蠢欲动的几方势力得到了镇压,朝堂已逐渐恢复如常。
慕迟对朝堂的事不感兴趣,只每日翻看一遍奏折,便交给文相处理。
乔琰倒是有监国的野心,念在乔青霓为其说情的面子上,也只让他随文相一道去了。
慕迟不知怎的便想到了乔绾身上,那日那股难以自控的冲动险些将他与她一并吞噬。
慕迟的脸色一沉,将手中的朱笔“啪”的一声扔到一旁。
司礼抱着紫檀木箱进书房时,慕迟正翻看着折子:“公子,属下已将药引送去了。”
慕迟动也未动地坐在那儿,恍若未闻。
司礼迟疑了片刻,才道:“正值换季,长乐公主置办了些衣裳首饰……”
“我说过,”慕迟的目光仍落在折子上,头也未抬,语气冰冷,“公主府的事不必报给我。”
“下不为例。”
司礼后背一寒,站在原处默了几息。
“有事?”慕迟终于抬眸,脸色一如往日般苍白,在看见司礼手中的木箱时眉心微蹙,“这是何物?”
“是长乐公主送……”
“扔了。”未等司礼说完,慕迟已不耐地打断了他。
司礼一时只觉自己手中的木箱成了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他壮着胆子朝案几后看了一眼,公子依旧在看着手中的折子,却久久没翻一页。
司礼硬着头皮道:“公子不若先看看长乐公主送给您的是何物?若是贵重物件,扔了岂不可惜?”
这一次慕迟未曾开口。
司礼等了片刻,小心地将木箱呈上去,打开。
里面放着几样上好的首饰香囊,红豆、连理枝,多是成双成对的物件,一看便极为华贵。
慕迟睨了一眼,冷嘲热讽:“奢靡之物。”
司礼偷觑了他一眼,见他并无怒色,谨慎道:“也是长乐公主的一番心意。”
慕迟静默下来,随后想到什么,眉头微蹙:“她何处来的银钱?”
自知晓景家正在收拾细软后,他便忍不住猜测乔绾是否也在收拾,想要同景阑一同离开。
而搜查公主府后,果真如此。
地窖里堆放的几箱金银首饰,怕是自己再晚到一步,她早已带着这些和景阑双宿双飞了。
司礼闻言,垂下头不敢作声。
慕迟见状顷刻了然,气极反笑:“用我的银钱,送我礼物,她好算计。”
她以为他是什么?
司礼是万万不敢提楚州花数万两置办的那些物件的,只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道:“长乐公主大抵也是认清如今陵京只有公子能护她,这才……”
“我为何要护她?”慕迟打断他,捻起木箱中的金簪打量了几眼,又扔了回去,嗤笑道:
“骄奢无度。”
可眉眼的森寒却分明逐渐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