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阁厢房内香雾缭绕。
乔绾靠在美人榻上,腿脚被人用着将将好的力道轻捶着,说不出的惬意。
怪不得她贪图享受,这样的安逸舒适,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都要暂留几息。
只是房中香气越发浓郁,乔绾不觉有些口干,却又并非口渴,咳了一声乔绾随意道:“你……”刚开口她方才发觉自己还不知少年叫什么。
“奴名唤丝竹。”少年轻声道。
“丝竹,”乔绾顺势唤他,赞叹道,“你的手法怎么这么好?”
丝竹腼腆地笑了笑:“奴家中贫寒,自幼便被卖入花阁,只学会了伺候人的本领。小姐若是喜欢,往后再来花阁,奴再伺候小姐。”
乔绾默了默。
她想,她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听见旁人的凄惨经历,她可怜之余,竟觉得心中得到了些许宽慰。
她如今尚有锦衣玉食,还算不得最惨,不过就是被人利用、试药,又无人喜欢罢了。
丝竹抬眸看了眼乔绾:“小姐在软榻久坐,奴再帮小姐捶捶肩。”
乔绾动了动肩头,确有些僵硬,点头应了下来。
丝竹恭敬地站起身后退几步,先走到香炉旁,悄无声息地拨弄了下炉中的香料,而后方才走到乔绾身后,轻柔地为她揉着肩膀。
乔绾舒服地半眯双眸,越发觉得自己今日来花阁一趟值了。
只是……乔绾微微凝眉,这段时日沉寂下去的肺腑中的那股闷热,突然又涌了上来。
却又与以往的那股闷燥的感觉不同,以往还会伴随着闷痛,眼下却是阵阵燥热,惹得她头晕脑胀的。
乔绾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小姐可有不适?”丝竹柔声问道。
乔绾顿了下,只觉丝竹近在耳边的声音都听得朦胧,随后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丝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她的脸颊逐渐泛着红,抿了抿唇垂下眸来:“我帮小姐揉一揉穴位吧。”他说着,手指带着几分暧昧,便要将乔绾轻揉着太阳穴的手拿开。
却没等他碰到乔绾的手,一柄匕首自门口处刺出,直直刺透了白细的手腕。
丝竹神情惊惧地看着仍嵌在手腕血肉里的匕首,整只手都仿佛靠着仅余的几丝血肉黏连着,摇摇欲坠。
良久铺天盖地的痛楚才徐徐涌来,丝竹张大嘴,神情有些狰狞,却没等叫出声来,被人打晕在地。
一道白影缓步走进厢房,满身清贵,地上厚厚的绒毯掩住了脚步声。
他在嗅到房中的香气时脚步一顿,继而走到桌旁,拿起早已快喝光的茶盏轻嗅一口,眼中的寒意更甚。
乔绾隐约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动静,浓郁的合欢香气多了丝丝缕缕的其他味道。
她只当丝竹又去添茶了,未曾在意。
可等了良久都未等到丝竹揉肩,乔绾催促道:“怎得动作这么慢?”
身后人看向美人榻上的乔绾,她的脸颊泛着红晕,双眸半眯着,长睫如蝶翼,几不可察地轻颤。
他静默半晌,闲庭信步般迈过倒在血迹上的少年,徐徐走到乔绾身后。
乔绾拍了拍微有酸涩的肩颈处,嗓
音因合欢香熏染而有些微哑:“你休要偷懒,申时前我便要回去了。”
原来,她还知申时前回府吗?
身后人无声地讽笑,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落在她的脖颈处。
她的脖颈莹白且细嫩,仿佛能看见经脉里血在鲜活地奔涌着,只手便能轻易折断。
良久,他伸手落在她的肩头,一下一下地揉了起来。
乔绾拧了拧眉,只觉那只手不似方才一般温热,透过层层叠叠的衣裳都能感觉到浅淡的寒。
可很快她便被舒适的力道吸引了注意,喟叹一声,朝后靠了靠道:“念你也是孤苦,过几日我若是能得自由,便给你赎身,将你接到我府上待几日。”
最起码,在她离开陵京前,再好生享受一番。
肩上轻揉的手僵滞片刻,随后徐徐沿着她的肩头爬上了她脆弱的脖颈,温柔而诡异地抚弄着,像是在安抚着爱宠一般。
森冷的寒意自乔绾的后颈传来,她甚至觉得那只手下刻便会难以克制地将她掐死。
她不觉朝一旁避了避,转过头低呼:“你的手怎的这么……”冰。
最后一字断在了嘴边。
乔绾看着身后的男子,神色如云巅霜雪,白得透明,可偏偏眉眼像是漆黑阴沉里染了血色,正直直地盯着她,唇角噙着笑:“合欢香,阴阳散,公主好雅兴。”
“公主这是又打算买个人回去?”慕迟温柔地发问。
乔绾的睫毛因这声温柔的语调而颤了下,继而皱眉反问:“怎么是你?”
她说着环视四遭,待看见地上的丝竹以及右手那只仅剩几缕血肉连着的手臂时,脸色一白:“你杀了他?”
“公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慕迟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俯身逼视着她,“公主又打算买个人回去?”
就像当初大手一挥,花了两万两买下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