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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1 / 2)

西山牧场。

司礼一路驾马朝大军驻扎的营地疾驰。

昨夜公子并未回知州府,今晨他询问之下方才得知公子竟回了营地,代公子应付完知州后,司礼也匆忙往营地赶。

方才靠近中央的幄帐,司礼便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肃杀又冷厉,人人自危。

司礼唤住一位将士,刚要问发生何事,便见将士松了一口气:“司总管,您总算来了。”

“今晨寅时,殿下突然回来了,什么话也没说便去了战俘营中,还吩咐下去,说谁若能胜他便得自由……”

司礼神色微变:“结果呢?”

将士想到营中的尸首,脸颊发白地摇摇头:“殿下出来时,身上的衣裳都没脏多少。”

司礼眉头紧锁:“殿下现在何处?”

“已经回了幄帐了。”

司礼放下心来,忙朝中央的幄帐走去,在帐外叫了声“公子”,等了片刻,方才走了进去。

令司礼诧异的是,幄帐内并未如以往一般烧着数个炭盆,今日只烧了一个,正不温不火地散着热。

而公子正平静又疲惫地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

只是他的脸色如同被冻住一般,比往日更加青白,脸颊一侧还残留着几滴凝结的血珠,僵硬的肢体一动不动,甚至吐息之间都是渗人的寒气。

死气沉沉的。

司礼大惊,匆忙又烧上其余几个炭盆,直到幄帐内热起来才道:“公子,可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牢?”

慕迟的瞳仁微微动了动,冷静道:“乔绾房中也只烧了一个炭盆。”

可是昨夜,他并未觉出寒冷,甚至三年多来少见的好眠。

然而回来后,他尝试着只烧一个炭盆,却如坠冰窟。

司礼一怔,目光落在公子放在桌上的手背上,那里有一个暗红的齿痕,显然下口不轻,下瞬反应过来公子昨晚大抵去找长乐公主了,低下头不敢作声。

慕迟也终于反应过来,看向他,嗓音微哑,倦声问:“发生何事?”

司礼忙道:“咱们安插在阿尔赫部落的探子回报,说阿尔赫得知咱们的大军借道摩兰后,要派大军自绥州出发,途经固阳直达九原边界,意欲掌握先机。”

慕迟扫了一眼眼前的舆图:“阿尔赫想将战场放在摩兰,顺势挑起摩兰对大齐的怨气。”

毕竟若真打去绥州,不论输赢,城池都将成大片废墟;而在摩兰挑起战火,摩兰百姓势必对大齐有怨。

“公子如何应对?”

慕迟顿了顿,不知为何心中满是疲倦,好像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好一会儿才道:“派兵增守固阳,顺便将几个将军叫来。”

“是,”司礼应,又道,“公子,今日我听秦知州和一个书生提及,西山以北有个温池,温水自山中流下,形成天池,据闻对身子甚好,您身子寒,不若去那边休养休养。”

慕迟凝眉,刚要回绝,却又想到昨夜初初碰到乔绾,她在睡梦中被他冰得微微瑟缩的画面,抿唇不语。

司礼不敢多待,抱拳就要告退,却又想到什么,看了一眼慕迟的手背迟疑道:“公子的手背,还是上些药为好。”

说完转身出了幄帐。

慕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整齐的齿痕因他方才攥拳的缘故又有些渗血。

其实仍不知疼痛的,可是却又止不住地想起乔绾昨夜那些话,牵着心口处一阵酸涩。

她说,她给那个叫无咎的男孩找了一个新父亲。

还说,他们已经更换了生辰帖。

甚至她说她厌烦了他……

心骤然瑟缩,慕迟的脸色白了白,自袖中拿出白玉膏,便要涂抹上,恰巧帐外几名将军走了进来,其中一名叫樊柱的更是高声叫:“殿下,听闻您要派人增守固阳?”

樊柱一贯只认本事不认人,以往他觉得殿下就是个绣花枕头,空有一副好皮囊,然而这三年来殿下带着他们一路北攻,战功累累,心中早已臣服。

眼下他和其余人走进帐内,正看见慕迟要给手背上药,再看手背上明显是女子的咬痕,樊柱心直口快道:“旁人还说殿下近年清心寡欲,我看殿下的小娘子……”

一旁跟来的将士匆忙拉了拉他,樊柱此刻才反应过来,脸色白了白:“末将失言,殿下恕罪。”

慕迟未曾开口,只安静地看着手背的齿痕。

下瞬,将手中的白玉膏放入袖口……

*

乔绾和闻叙白去温池这日正是十一月十四。

天色有些阴沉,无咎却很是欢喜,一路上都抱着他的小筝,时不时拨弄一番。

乔绾和闻叙白并未同乘一辆马车,到达温池时,闻叙白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们了。

乔绾虽已在九原待了两年多近三年的时日,却还未曾来过此处,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这里的山势平缓,山石上仍积着厚厚的落雪。

可山脉之间,一道泉水汩汩流下,所经之处烟雾缭绕,温暖润泽,汇聚到山下的一处活水池中,成了如今的温池。

楚无咎毕竟还是孩子,小小的身子在水雾中踩来踩去。

乔绾和闻叙白跟在后面,朝着温池的前方走去。

直至绕到最前方,乔绾看着不远处的清幽庭院,建在山峦水雾之中,像是仙府一样。

“那里是何处?”乔绾问道。

闻叙白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是给周边的达官贵人所盖的庭院,引山上温水,供人疗养生息的。”

乔绾了然。

闻叙白最终在庭院旁的一处亭子处停了下来,因傍着温泉,也不觉得严寒。

乔绾便坐在一旁,看着闻叙白耐心地教无咎识弦辨音。

无咎聪慧,不多时竟已能辨别琴筝音律,只是他肉肉的小手仍弹奏的乱七八糟。

乔绾静静地望着一大一小二人,许久淡淡地扯了扯唇。

这样便很好,她对自己说。

楚无咎又一次拨弄琴弦走了音,乔绾被琴音吵得回过神来。

她看着楚无咎笨拙地弹奏,不觉笑了一声。

笑声引来那边二人的注意,楚无咎知道她在笑自己,立刻便撅起了嘴。

闻叙白也笑开,拍了拍无咎的脑袋,对他说了句什么,楚无咎眼睛一亮,点点头将秦筝放在一旁跑去玩了。

闻叙白走到乔绾面前,温声道:“乔姑娘……”

“不如叫我宛娘吧。”乔绾打断他。

闻叙白一怔。

乔绾对他眨了眨眼:“你我生辰帖都换了,再唤乔姑娘难免生疏。”

闻叙白沉吟片刻,笑着颔首:“好,宛娘,”他的声音一贯的温和,“方才宛娘在笑什么?”

乔绾故作思忖:“想到自己以往习筝时的模样。”

“乔姑娘习过筝?”

乔绾颔首:“以往我家中还算富庶,请过先生教习。”

闻叙白停顿一二,又道:“之前没听乔姑娘提及过。”

“后来便没怎么学了,”乔绾想到过去在国子监的画面,撇撇嘴,“同我一块学的还有几人,其实好些曲子我也学会了,可先生也好,周遭人也罢,都只夸另一个弹得好的学子,我一怒之下便将所有的筝砸了,跟着武学师父学去了,时日一长,原本学会的曲子也忘干净了。”

那时,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样一个骄横的公主,草包些才符合她的性子,只是因她受宠才不得不顺着她。

而乔青霓自小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闻叙白听着她的话,沉默片刻倏地道:“不若我教宛娘弹琴吧?”

乔绾怔愣:“你教我?”

闻叙白笑望着她:“在下虽琴艺不佳,却也会一些绝曲佳篇,当然,也得是宛娘愿意学才是……”

恰好山风起,吹着水雾纷散,闻叙白身上的白衣簌簌拂动,眉眼清雅。

乔绾的目光微恍,好一会儿猛地收回目光,笑着站起身:“难得夫子开口,我就学学吧。”

闻叙白笑了笑,抬头望见前方的庭院,笑意微敛,缓步跟上前去。

闻叙白教乔绾本就是临时起意,无咎的筝又太小,最终二人只得共用闻叙白的秦筝。

未曾想刚坐好,远处便来了五六名穿着青色书生袍服的男子,见到闻叙白和乔绾二人,主动上前拱手作揖后调侃:“今日休沐,闻兄推拒了我们,元是有约了啊,不知这位姑娘……”

闻叙白回了个礼,飞快地看了眼乔绾,耳根红了红,坦然道:“这位是乔宛娘,是我的未婚妻。”

“原来如此啊……”那几人异口同声地笑道,其中一人更是像模像样地对着乔绾行礼,“学生李元,在这里见过嫂嫂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笑开,直到其中一人说了句“好了,不要惊扰闻兄了”,几人这才笑闹着离去。

闻叙白坐回秦筝后,对乔绾抱歉地笑笑:“那几位皆是在下以往的同窗,此番也是来游玩的。”

乔绾望了眼那些人的背影:“倒是风流才子。”

“此话若是被他们听见,怕是又要自得了,”闻叙白笑,目光落在眼前的秦筝上,“便开始吧。”

乔绾颔首。

只是她已经四年没有碰筝了,也只勉强记得些琴弦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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