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依旧一动未动。
慕迟沉默几息,缓缓俯身凑到她耳畔一字一字道:“无咎。”
话音刚落,乔绾的睫毛颤了颤,良久,她松了唇,将药汁徐徐咽了下去。
慕迟目光微颤,那个男孩对她……真的这么重要吗?
慕迟继续喂着药,这一次乔绾再未推拒一口。
喂完药汁,慕迟仍放心不下,又在掌心划了道伤口,将血滴在她唇齿间,看着她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这才松了一口气,喂了她几口蜜茶,方才将她轻轻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幄帐内格外安静,只有一旁的炭盆时不时发出炭火干裂的噼啪声。
慕迟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乔绾,有些走神。
过去三年多的时间里,他命人将乔恒的状况报给他时,总在想着乔绾是否也会这般?
而今亲眼看见,却又不敢想这三年多她是如何过的。
“好热啊……倚翠……”床榻上女子低声呢喃呓语。
慕迟回过神来,看着因着燥热脸颊泛红的乔绾,许久上前,自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似是察觉到冰冷的气息,乔绾不觉朝他靠近了些。
慕迟看着她如往年在公主府时才会做的动作,眼神惝恍了下。
如今只有在她失去意识时,才不会排斥他的靠近。
慕迟如着了魔般,忍不住缓慢地上前,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将下颌轻轻落在她的肩窝,低柔地在她的耳畔轻唤:“公主。”
一如她还未离开时。
乔绾恍惚里只感觉自己回到了陵京,她仍旧是那个盛气凌人的公主。
耳尖喷洒着冰凉的气息令她舒服极了,她不觉朝身后冰冷的源头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态。
慕迟察觉到她贴来的身躯,肢体一僵。
在温池中泡着没有半分作用,却因她的接近而滋生出与她身上同样的炙热,沿着心口,经由小腹,不断游走。
慕迟拥着她的手不觉用力,任二人之间再无任何缝隙。
乔绾于睡梦中不适地挣了挣。
慕迟的呼吸轻颤细密,双眸也染上了异样的昳丽水雾,他低声轻唤着她:“乔绾……公主……”说到后来,如在她的耳边浅语低吟。
乔绾再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胸口的灼热缓和了下来,也不再疼痛,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正紧紧拥着她,伏靠在她肩头,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呼吸均匀,显然正沉睡着。
昨日之事涌入脑海,乔绾身子倏地一僵,一股恼意油然而生。
可又想到昨日是身后这人救了她,还喂了她他的血,此刻自己唇齿间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乔绾心中顿时复杂起来。
下瞬她想到什么,睁大双眼,环视了眼四周。
随后她轻手轻脚地将慕迟的手臂拿开,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穿好衣裳鞋袜,快步朝外走去。
帐帘掀开,乔绾登时被外面冷冽的肃杀之气冲到,一顶顶齐整的营帐不见边际,远处还能听见将士们整齐划一的操练声与挥舞兵器的声音,营地上空仿佛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乔绾抿紧了唇,像无头苍蝇般走了一段距离,方才看见一名侍卫,她忙问道:“昨日随我一起的,有没有一个孩子?”
若她被慕迟带来了营地,那当时晕倒的无咎呢?
侍卫显然也已听闻太子殿下带回一名姑娘和一个孩子一事,指了指司礼的幄帐处:“若是昨日殿下带回的那名孩童,此刻应当在司总管营帐中。”
乔绾松了一口气,暗道那个小畜生总算还有些良心。
乔绾转头顺着侍卫手指的方向快步走去,方才走到司礼的营帐,帐帘刚巧被人掀开,司礼僵硬地托抱着明显刚刚苏醒、眼圈微红小脸紧绷的无咎走了出来。
“无咎。”乔绾唤了一声。
无咎原本惊慌失措的小脸刹那间有了光彩,他扭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乔绾,刚要开口。
乔绾飞快地看了眼司礼。
无咎眨巴了下眼睛,对着乔绾伸出双手,委屈地唤着:“娘亲——”
乔绾将无咎抱在怀中,拍了拍他的后首。
司礼看着相拥的二人,目光更复杂了。
他仍记得当初在陵京,长乐公主一袭红裳娇贵纵肆的模样,眼下她的模样分明没有丝毫改变,竟有了孩子?
还有公子既然已知道此事,竟还将孩子带来……
“昨夜多谢司护卫照顾无咎了。”乔绾看向司礼。
司礼忙抱拳行礼:“长乐公主无需客气。”
乔绾顿了下,笑了起来:“自我离开陵京,这世上便再没有长乐公主了。”
司礼为难地想了会儿,最终折中唤了声:“乔姑娘,”说着,他看了眼无咎,试探道,“这位是……”
乔绾面不改色地扯谎:“我的孩子。”
司礼静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不知公子在何处?”
乔绾:“他还睡着。”
司礼的脸色显而易见的诧异,不禁扬声道:“还睡着?”
过去三年多,公子每日能睡上一两个时辰便不错了,如今日一般睡到天光大亮,几乎从未有过。
“怎么?”
司礼忙摇摇头。
乔绾抿了抿唇,牵起无咎的小手道:“司护卫,我和无咎待在这里多有不便,还请你给安排辆马车,送我二人离开吧。”
司礼刚要开口,目光落在乔绾身后不远处,神色比方才还要古怪。
乔绾不解地转过身,指尖轻顿。
慕迟只穿着单薄的雪白中衣,在肃杀萧瑟的兵营里走着,脚步仓皇,神情忙乱,正四处寻找着什么。
待看见乔绾,他的步子骤然停下,遥遥望着她,容色逐渐平静,大步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说:
狗子:今天和老婆贴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