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再醒来竟已在兵营之中了。
正值夜幕降临,几盏烛台将帐内映照的晕黄明亮,头顶是熟悉的幄帐顶,一旁的炭盆里细弱的火苗燃烧着,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安静极了。
幄帐内空无一人。
乔绾掀开被子,穿戴好便往外走,刚走出幄帐,便有侍卫上前对她抱拳恭敬道:“公主,外面寒冷,还请您回帐中。”
乔绾听着陌生的称谓,僵了僵皱眉绕过他便要朝帐外走。
侍卫见状,匆忙跟上前去。
乔绾一路上碰见不少侍卫,都未曾拿着兵器,只恭敬地垂首,她看得心中烦躁,不由脚步更快了,却在快要走出内营时,被两名侍卫拦了下来:“还请公主回帐休息。”
乔绾愤怒地瞪着二人,那二人却不为所动,只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
乔绾又去了其他出口,那群侍卫依旧只会冷着脸“请她回去休息”。
乔绾只得怒火中烧地回了最初的幄帐。
帐内的物件摆置得格外齐整,乔绾站在营帐中央,越看越是生气。
那个畜生趁她睡着,竟敢将她掳到兵营中来,还不许她出去!
想到这里,乔绾径自将一旁矮几上的茶盏拂落在地,可绒毯厚重,茶杯在绒毯上滚了几圈后,竟安好无缺地停了下来。
乔绾瞪着完好的茶杯,心中更气了,上前将矮几推倒,门口的面盆架也用力推翻,直到将帐内折腾的一片混乱,才气喘吁吁地停下,瞪着慕迟休息的内间。
门外的侍卫战战兢兢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没敢进去,直到动静停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却没等他全然松懈,便听见幄帐内间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侍卫缩了缩脖子,暗道一会儿殿下回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乔绾看着慕迟衣箱中的衣裳散乱一地,周围也一片狼藉,才终于解了些气,环视一遭,落在他的书案上。
乔绾冷哼一声,脸颊因方才的动作涨红着,走上前直接将书案的笔墨纸砚挥落,正要继续挥案上的书信折子,目光却陡然注意到什么,顿了下来。
砚台下压着一方叠起来的书信,书信上方,极小的字迹写着“黎国密报”几字。
乔绾将信拿了起来,皱着眉看着,而后呼吸蓦地一紧,脸色白了白。
上面说,乔恒死了。
因常年服药致身子虚弱,在夜间驾崩的。
那个哄骗了她十余年为他试药的乔恒,她叫了十几年“父皇”的乔恒,就这么死了?
乔绾不觉有些恍惚,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她的目光才落在“常年服药”几个字上。
乔恒常年服药。
那她呢?她也会死吗?
以往一个月才痛一次的肺腑,这次却只隔了半个多月。
是不是也是征兆?
慕迟也已经知道了?
“殿下。”帐外陡然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
乔绾一愣,下意识地飞快将书信叠好重新放回原处。
慕迟端着汤羹站在门口,却在进幄帐时脚步不觉顿了下,想到幄帐中的人,他心中竟有些不安,好一会儿低声问:“她醒了吗?”
侍卫轻应:“回殿下,长乐公主已经醒了,只是……”说到此,侍卫为难了片刻,“公主察觉到不能离开后,将您的幄帐……全砸了。”
从里到外,一点不落。
侍卫低着头便等着责罚,可等了许久没听见动静,不觉抬头,却只看见那位平日看一眼都觉得冷飕飕的殿下,此刻好像在……笑。
他仿佛早就知道幄帐内会发生何事,没有半分诧异,甚至还好心情地“嗯”了一声:“你们离远些。”
侍卫忙行礼离去。
慕迟站在帐外,停了几息才走进帐内。
帐内的境况比他想的要好上一些,慕迟从容地跨过满地狼藉,走进内间,如同看不见满帐杂乱,只看着脸颊微微涨红、唇却苍白的乔绾,她的目光有些怔忡,正略微急促地呼吸着。
慕迟上前,将汤羹递给她:“先用食。”
乔绾像是倏地回过神来,看向他:“张伯呢?”
“命司礼送回金银斋了。”
“你……”乔绾白着脸,怒视他,“谁要你带我来这里的?”
“你晕倒了。”
“我那是睡着。”
慕迟看了她一眼,睡着不会怎么叫都叫不醒,更不会到后来脸色苍白到全无意识。
可想到司礼送张伯离去前满眼复杂地说“公子不妨……顺着长乐公主些”的画面,他抿了抿唇,又道:“先用食。”
“不吃。”乔绾没好气地伸手便要将汤羹挥开,却未曾想慕迟紧攥着玉瓷碗,滚烫的汤羹洒出来也无动于衷。
乔绾一怔,目光扫了眼他被汤羹烫过的手腕,那里还有在马车割伤的伤口。
她顿了下,冷哼一声转过身:“我要离开。”
慕迟望着她的侧颜:“不行。”
说完,本以为她会反抗,或是皱着眉头手脚并用地推搡他,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