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试依旧大战三日,策、论、诗各一天,与解试无异,只是省试试卷上的封条盖有礼部贡院之印,卓思衡觉得这省试可谓仪式感拉满,考起来真带劲!
——这是没有看到应策时文考题的卓思衡。
当他看到考题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想去砸门,高喊放他回家。
这位曾大人不想要命无所谓,可他卓家还有一门家小,他不能死!
考纸上赫赫写了此时朝野内外最火热也是最禁忌的话题:
当然开头引经据典是必不可少的。曾大人表示《史记》和《汉书》都有《循吏传》的单独篇章,循吏就是良吏,是历代帝王最渴求的人才,可是大家翻开《史记》看到,太史公只列了五人,都是先秦人才,而班孟坚的《汉书》列了六个,一个文景帝时的人,剩下五个都是宣帝在位时的人才。后人认为这是他们对良吏的标准不同造成的,你觉得是这样么?那你心中良吏的标准什么?好了,让我们转向现实话题,如今圣上刚刚立了太子,你们还是为了这件喜事开恩科有了答这张卷的机会,所以请回答,你们会给咱们皇上推荐什么样的人才入主东宫辅佐他的太子?你的理由?
一月十八,尚在数九寒天,卓思衡的后背却能感觉到汗水的潮热。
这问题,或许别人答无所谓,但对于他这个戾太子案罪臣的后人,提笔便是一场和自己的较量。
他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如果说实话,那他觉得,像他祖父一样愿意为太子去死的那种,才是真正的太子良吏;如果说假话,他有一万句的假话能讲,可是真的要这样说吗?
考场安静到落针可闻,想必人人都在专注作答,对于这些十年寒窗进入省试的精英,想要总结出一套自洽的为官选官的书面逻辑其实不难。但对于卓思衡来说,却是一道真正的门槛,横亘在他的未来和他的良心之间。
“其实,有时过度揣摩上意也并非是好事,心声自有恒言。比如科举文章,与其想哪些能写哪些不能,写出来的就未必是可高中的好文章了。”
卓衍温和的声音自他心底响彻。
“你个性醇和故而不爱作锋锐之言,往往文章文脉清晰明快条理畅顺,却少些芒刺,但知子莫若父,你心胸中有一把从未出鞘的刀,虽不做强烈的主见言语,却自有一份决断的冷静。不过还是要切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到了真正需要你展露自己的时候,一定别再诸多顾虑,若是考题尖锐,你就锐过其问百倍答之。”
卓思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对啊,自己在焦虑什么呢?既然这个问题锋利无比,那他或许就是想要个能碰撞出火花的答案,也要一把钢口坚韧的好刀迎上去才能电光火石。
抛开自己的身份,用强烈的心声指引笔触。
进退无碍,谓之自在。
卓思衡睁眼提腕,写下自己省试应策时文答卷文章的第一字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