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思衡心中略有不快,面上仍是笑着的:“不碍事的。”他也是太极高手。
“昨日……现下大家可都知道了啊……”许彦风似是不想放弃这么个信息量巨大的事件。
朝中表面的往来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卓思衡当然知道,但他私下去拜访永清贤弟却传得如此快,不得不怀疑有人存心想拿旁的事情在永清贤弟身上做文章。
“哎……”卓思衡作痛心疾首有辱斯文状慨叹,“白大学士的儿子也真是太……竟做出如此有违君子之道的行径,不怪大学士气成那个样子。”
他家住在官宦人家堆里,昨天柴六嫂买菜的时候听白府下人说,白大学士的大儿子狎伎被亲爹当场缉拿,拖回来打了个半死。
这事儿明明比他被关高家门外要劲爆多了好吧。
许彦风见他的话水泼不进,待要再迂回一番,却见曾学士板着脸走入院堂。
“十日内,不得告假。”曾玄度大人说话时若是睁着眼睛便是有事了,“几位侍诏同我入宫。”
人人都知道这可能是要出事了,侍诏平常一天一个人进宫就足够忙活的,这么多人一起去,想必是会有连串上疏和旨意。
果然今日宫中气氛焦灼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卓思衡也时隔十年再次见到了高永清。
还是那样清瘦苍白,但眉眼中的坚毅和深邃却没被岁月折损,反而更显坚韧。他立于二十余名身着朱紫的朝廷大员当中,一袭绿袍不卑不亢,陈奏自己两日前上书中的条条罪状。
“均州连阡累陌民善劳耕,自古以来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然而自唐令熙任均州知州,放任农荒不宣耕赏,从前在均州无论从事任何行当者,家中有田不荒产便可免去一定钱税,唐令熙到任后将此赐赏革除,致使大量余田荒芜,粮食岁产年年递减,以致于一灾空室,竟难以自调!这是臣走遍均州所累记的田亩荒芜情况,请圣上亲览。”
高永清言毕自袖中取出一份折表,由太监转呈,皇上面无表情边翻边道:“你继续。”
“虞河河堤之事臣已呈报过一次,皇上亦有示下,然而唐令熙不遵不违,拖延至今,虞河春汛本就势猛,加之去岁上游降雪频频,此次慢怠使得虞河堤坝在春汛之中多有决倾,数千均州百姓流离失所迫为荒民。”
皇上此时已看完高永清记录田亩荒芜的折表,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此实乃**,若是臣所弹劾第一条唐令熙未曾有过,以均州的财力和积粮,一时天灾难敌,仍有对策之道,可惜他胸无臣纲目无民生,闻知灾情方觉已晚,只好逼迫均州富户为其分忧,私设灾税,上下皆怨声载道,并非怨怼于他,而是怨怼于圣上。赈灾如此,非灾不业,只怕会勾累出更大的灾祸,已不仅仅是不力了。”
高永清的每一条立罪陈词都环环相扣、掷地有声,言至蓄纵犬奴、排异私阀两条时,殿内声音落针可闻。
高永清将唐家奴仆横行霸道却被地方官吏维护的事一一陈述,每一案都配有受害者与其家人的供词画押。排异私阀则直指唐家将各处的亲戚安排进朝廷里,比如唐祺飞就被放在御史台的吏科做给事中,高永清还历数了几个如今在朝中手握一定职权的宛阳唐氏成员:
唐令熙,均州知州,正四品;
唐令照,工部尚书,从二品;
史禹,六科司谏,从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