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慧衡很希望此时父母尚在接她回家,又忽然想到,当日哥哥三天煎熬走出考场,得见其他士子皆有父母亲眷相接,却唯独他孤独一人,心中该有多悲恸怀伤……
“二姐。”
“二小姐!”
两声熟悉的呼喊讲她尚未飘远的思绪扯回,叫她二小姐的当然是阿环,可为何悉衡也在?
二人上前扶住她,满面忧色溢于言表,慧衡音色虚弱至极,仍是勉力开口问道:“弟弟,今日不是旬休,你怎么回来了?”
“我跟书院告了假。”悉衡虽是十六岁,但已比慧衡高了一踵,他扶住姐姐手臂,让慧衡可以倚靠在阿环身上的同时不至于完全倾倒。
“胡闹!”慧衡强撑着说道,“什么小事就要告假?你们院监居然也准了?”
悉衡神色不改,凛然道:“为何不准?我说我姐姐今日参加选撰考,堪比科举,是我家头等重要之事。哥哥带三姐外放于岭南,如今家中只我一个亲人,无论手足情理还是家门人伦我都不能不去。院监答允,只需我今日夜间闭院前返回即可。”他顿了顿,似已预料到二姐会说什么一般,又道,“当年哥哥赶考,我不能送接已是遗憾,今日姐姐应科,我为家人,自当如此。”
慧衡刚才还很坚强,听弟弟这样一说,顿时眼眶发热,只是她双脚虚浮,已是虚弱至极,只感动又幸福地点点头,任由二人将她搀扶上车。临行前,悉衡让阿环先入车内,自己取出两份茶盏,行步至旁侧一车,向一位仪态华贵过衣饰许多的妇人双手奉上,谢道:“我家准备不足,多谢夫人请邀赠茶,六月渴热得缓,晚辈送还饮具,再谢。”
妇人身侧的侍女接过茶盘,而自那含笑妇人后冒头一个看样子和悉衡一般年岁同等身高的少年,他率先答道:“有什么好谢的,咱们都来接自己姐姐,别客气。”
妇人并未斥责他冒失,依旧笑着对悉衡说道:“方才其余人家都快马加鞭入帷内,唯独你却别车相让,令我家先行,可见是位小君子了,古人云:‘君子客茗,蓬荜之家亦可生辉’,这里虽然不是陋室,但你与我小叔小姑年纪相仿,我也望他们能自你稳重大方的君子所为熏陶一二,不必多加客气。对了,你家姊已上车了?”
悉衡点头行礼:“是,已接回家姊。”
“我家大姑也已在车上了,她们今日疲累,你回去要吩咐下人好生照料,记得备些易消食的茶点,不要一味油腻热菜。”妇人声音柔缓宛若慈母,关切之情真挚可表。
“大嫂,你说得好像我和小妹像是山村野人一样不懂礼数。”少年说完自己朗声先笑,回头招呼自己妹妹,“阿络,你刚才不是还想知道小君子的姓名吗?此时不出来问人家就要走了!”
在车边一直躲着一个茜色莲裙的少女,和呼唤他的哥哥看起来年纪相仿,左不过一两岁差,此时已是面红耳赤整个人缩回车侧,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怒道:“我没有!你别瞎说!”
看悉衡稳重老成,而自己家两个还像个孩子,妇人无奈莞尔,又柔声道:“还请不要见怪,我夫君在朝为官常年外放,家中弟妹甚少管教,他们个性跳脱无礼,实在是叨扰了。”
卓悉衡见他们家人之间多似自己家人般相处自如欢快不假辞色,可见兄妹感情甚笃,只有温情同感,哪会嫌弃?他不自觉唇边溢出一丝温和笑意,轻声道:“我与姐姐在家也是如此要兄长相烦,只在家人眼际耳侧,若讲礼数就太苛责了。”
“是这个道理!大嫂,哥哥不也这么说的吗!”少年听完笑道。
妇人笑着摇头,要卓悉衡快去陪伴家人,他们也要回家了,此时少年才乖乖站好,以平辈的礼仪告别,只是方才那个穿茜色裙子的少女却怎么都不肯出来,钻进自家马车的轿厢里,再不出半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