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卓思衡原本的打算是尚书左选列出后,他还是去给沈相过目好了,但这件事具体怎么操作他没有思量清楚,于是也没有告知眼前瞪圆眼睛的沈郎中的必要。
这样看来他今年的考课铨选行事安排奏章就显得无比重要了。
卓思衡在参观自己办公场所结束后,花费三天写成奏章上交皇帝,说是三天,然而多亏皇后早将此事告知卓思衡,他对这个位置已是研究许久,只是临时突然起了些变故,无论是太子还是沈相的安排,都令人始料未及,三天已是卓思衡在自己从前打算基础上改变策略做出重新安排的最快节奏了。
他当面递交奏折,皇帝也在天章殿当面御览,读罢掩卷沉默,继而抬头望向他道:“很好,你初次执掌此权能拿出如此方略,可见朕识人还算堪用。不过云山,朕有一事不明,你这最后一条用意在何?”
卓思衡就知道,不管他前面写了多精彩的考课铨选方略,皇帝的目光都会落在最后一条上。
“回陛下,臣希望此次考课部分能与门下省通力相成,合而作绩。”
“是因为如今太子坐镇门下省么?”皇帝表明不动声色,可问题却直击要害。
对于皇帝的敏锐,卓思衡早有预料,他太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风险与回报并存的行为,但这样的机会五年一次,下次怕是他未必就在吏部任上,此时不做便可能再没机会了。
“回陛下,敢问陛下是觉得太子殿下难堪此任么?”卓思衡反客为主先问一句,再答道,“臣倒是以为,此次考课铨选大年与其说机会难得,不如说步履维艰,如果能的门下省御史台分负些责,也能免去沈相病缺的难弊。虽然常说众说纷纭,但考课一职能扩大众议,尤其是素来以严正著称的御史台从旁监察,更能服众。至于是不是由太子殿下负责此事……陛下,门下省即便如今是旁人领衔,臣的奏章也不过是改个称谓罢了。”
皇帝希望朝堂年轻化,都由他所临朝期间高中的年轻官吏渐渐染指权柄,这便是他对此次考课铨选最大的期许,卓思衡抓住这一点,让皇帝明白,仅仅靠一个人的力量来提升这些官吏远远没有任何说服力,必须得多管齐下,才能将真正他期待的人选提拔到位。不然自己一个左选皇帝一个上选,倒是人都选上来了,万一因此遭到非议,岂不得不偿失?既然要做,那就将事情做得漂亮些,仿佛是大家一致研究决定的结果,到时候如何反对?
皇帝不会不明白个中用意,他只是看到太子二字就担忧分权太过而已。
但权衡利弊后他当然会明白卓思衡的用心究竟在何处。
卓思衡并不是第一次拿利益来诱导人了,屡试不爽后愈发觉得这个招数上至天子下至平民都可堪一用,只是他又到世间行了一圈后,归来再为自己总结了不少经验,配合他如今的官职,言语也不一味迂回恭谦,否则皇帝将他带入吏部侍郎又兼了尚书这一职权,难免会觉他掌权便开始曲意逢迎,带了轻视之意。
故而不能一味示弱,强弱得当才是此时在皇帝面前言辞风格的上选。
于是强的部分说完,该说弱的了。
“陛下也当宽宥一下您新晋的吏部侍郎吧……眼下沈相不能理务,旁人眼里臣一人擅专如此大事,岂不让人以为只手遮天?加之故去和吏部的恩怨……不瞒陛下,臣初往吏部,那些属下见了臣就仿佛见了鬼……”
他哭笑不得的表情令皇帝也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连连摇头。
卓思衡笑罢重新施礼道:“是而,臣要真是一人独揽考课铨选之事,不但自己或许不能服众,考绩和铨选的结果里那些经臣手而升晋的官吏们怕是也要受此牵累让人轻视,臣实在不愿见此,还望陛下成全。”
好了,台阶可给好了,现在下来对大家都好。
卓思衡说完心道。
此时天章殿内气氛也比之前轻松不少,皇帝听罢他一强一弱两条理由,笑过之后沉吟片刻,怎会不明白其中利害,再抬头时,目光可比先前质问之时温和许多:“也罢,你如果难做惹人非议,到头来那些聒噪的大小官吏还得把举任不明的帽子扣在朕的头上,朕帮你也是在帮自己,就让御史台给你分些职权。太子那边朕去说,只是你办事时多提点提点太子,别让他将差事办得不够妥帖周全,倒坏了你与朕的一番心意。”
如此一来,自己也能和太子光明正大的接触了。
卓思衡稳住激动的心情,十足平静但又以表达了充分的喜悦的语气与表情向皇帝谢恩。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又开口道:“不过此次考课铨选,你还有个难处自己没有看到,朕再给你一个恩典帮你免了后顾之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