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沧默默听着。他想几个月前
,谢洹肯定不会为这个事说这么多,那时候他还是他离不开的左膀右臂,妹妹遭人虐待,谢洹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如今他成了无用之人,那点愧疚,大约也就消磨光了,沈浮卖个可怜,谢洹就会替他说话。
少年情谊固然珍贵,但谢洹是帝王,帝王心里,情谊绝对比不上一把好用的刀。这一点,他从来都想得很明白。姜云沧沉默着,所谓取舍,有取必有舍,他既然选择了她,就必定要舍弃一些身外的荣光。
“你先告退吧,朕还叫了沈浮过来议事。”谢洹道,“朕刚刚说的事你再好好想想,别太固执了。”
姜云沧出来后,沿着宽阔的宫道慢慢走着。有取有舍,他并不后悔,但,舍弃了沙场的他,还能像从前那样说一不二,给她最好的守护吗?
“姜将军。”听见沈浮在叫他。
抬眼一望,沈浮步履匆匆,正往这边来,姜云沧有点惊讶。方才谢洹说沈浮瘦得脱相了,他还以为是夸大,如今当面看见,竟然真是瘦到了这个地步,亦且脸色极差,就好像只吊着一口气,虽是可能倒下似的。
不过,与他又有什么相干?姜云沧一言不发继续往前,沈浮拦住了他:“请留步。”
他神色恳切:“我有要事请教,西州的事。”
姜云沧不想搭理,然而西州两个字,无端让他犹豫,沈浮很快发现了:“依你看来,有没有必要调动易安军?”
姜云沧停住了步子。他从来都觉得没有任何必要调易安军过来,就算顾炎不行,可西州的将士个个身经百战,哪里需要易安那帮根本没见过强敌的新手去救?
“请到这边说话。”沈浮做了个请的姿势,当先往道边走去。
姜云沧片刻后跟了上去,太监们远远站着,并不能听见他们说话,沈浮声音压得很低:“陛下迫于情势不得不调动易安军,我始终不确定那些人坚持调易安军的目的,依你看呢?”
原来调易安军,并非谢洹本意。这事谢洹没有提过,姜云沧意识到,他已经被排除在机要之外,这也是取舍必须付出的代价。他没有追问所谓的那些人是谁,轻嗤一声:“你们这些人花花肠子太多,总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
沈浮并没有被他桀骜的态度激怒,反而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离得很近,姜云沧能看清他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青黑的眼窝,泛红的眼白,还有暗红
的嘴唇,这已经不能用憔悴来形容了,简直像是病入膏肓。姜云沧看着他:“动起来,才有机会。至于目的,看谁得利。”
不动,哪有军功。不动,怎么可能升迁。至于为什么非要动易安,最直截的推测是,他们想把这好处给易安军。易安军几个将领明面上都是谢洹的人,但这不算什么,谁得好处,谁就不是。
沈浮豁然开朗。他确实想得太复杂了,这一仗后,哪些人得利,那些人就是顾家的同党。“多谢提点。”
姜云沧横他一眼,他不信他拦下他,只为了说这件事:“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