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意守在大门内,焦急地等着姜云沧回来。
此时已是午后,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一个都不是姜云沧,他为什么还没回来?是沈浮的伤势加重,他去请大夫了?还是有别的事情绊住了?还是哥哥……
姜知意想着昨日姜云沧那明显不快的神色,哥哥似乎不喜欢听她说这些事,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母亲一直都教导她闺中女子该当贞静守礼,她却偷偷与外男相见,甚至还心里挂念着,哥哥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哥哥会不会因此迁怒沈浮?正在胡思乱想没个结果时,听见姜嘉宜叫她:“意意。”
姜知意回头,看见姜嘉宜独自一人从内院走出来,因是大病初愈,她走得很慢,时不时扶一下道边的玉兰树才能站稳,姜知意吓了一跳,连忙快走过去扶住她:“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来寻你,”姜嘉宜看她站在这里,便猜出她是因为什么,轻声道,“咱们去抱厦那边等着吧,门口风大,当心着了凉。”
抱厦里有一间充当起坐间,也能听见大门上的动静,姜知意明白她已经猜到了,半是羞惭半是心疼:“阿姐,我送你回房歇着吧,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我也想出来走走,”姜嘉宜向门外望了望,平日里总是安静稳重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固执,“天天都在房里待着,太闷了。”
真是太闷了,明明外面天高地远,可她却只能在房里躺着,吃汤药丸药,连头发里都浸透了药味,桂花油都遮不住。
向前走了几步:“出去四五个时辰了,应该快回来吧。”
“路程远,也或许有别的事情耽搁了吧。”姜知意扶着她,心神不定,“阿姐,咱们去屋里坐着等吧。”
姜嘉宜答应着,却又不舍得进房里,一双眼睛透过半掩的大门向外眺望着。这一带都是高门大族的宅第,大街上比起寻常坊市清净许多,但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热闹了,她看见好几个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竹筐里装了蔬菜果子,黄橙橙的橘子,红彤彤的苹果,白生生的莲藕,风里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卖栗子的小贩在叫卖:“热腾腾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哟!”
原来围墙外面的世界,是这个模样。她常年卧床养病,已经多少年不曾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阿姐,”姜知意怕她吹了风着凉,柔声催促,“咱们进屋去吧,外头风大。”
姜嘉宜回头,唇边带着笑,问的是不相干的事:“意意,糖炒栗子好吃吗?”
姜知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她常年吃药脾胃比平常人弱很多,栗子这种不好消化的食物,母亲是从不让她碰的。姜知意想了想:“好吃的,软糯甜,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焦香气……”
话没说完,看见大街尽头一匹乌骓马飞快地往这边奔来,马背上的人高大挺拔,玄金二色袍服随风鼓荡,正是姜云沧,姜知意欢喜起来:“哥哥回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霎时到了眼前,姜云沧跳下马,一个箭步冲进来:“你们俩怎么出来了?快进去,门口是穿堂风,最容易伤人!”
他一手拉起一个,催着她们往里走,心里明白她们都是来等消息的,便有些不痛快。这个惹事的沈浮!
兄妹三个刚走了几步,林凝已经寻了出来,急急忙忙挽住姜嘉宜:“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吹不得风。”
再看姜知意就有点埋怨:“你该留心照料你姐姐的身体,怎么还让她出来?”
姜知意低了头:“是我不好。”
“阿娘,是我自己跑出来的,不关意意的事,意意也一直劝我回去。”姜嘉宜连忙分辩,“我在屋里待了太久,很闷,很想出来走走。”
林凝看着她满眼的向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姜云沧虽然也担心,却更想维护两个妹妹,忙道:“大夫也说过大妹时常出来走动走动不是坏事,况且现在天还没有很冷,母亲就让她稍稍玩一会儿吧,有我看着,不会让她们着凉。”
“不行,今天有风,”林凝没答应,“走吧,娘送你回房去。”
姜嘉宜步子顿了顿,有微细的风拂过,糖炒栗子的气味夹在风中,浓浓的甜香:“阿娘,我想吃糖炒栗子。”
“那个不好消化,吃了还容易胃酸,”林凝摇头,“娘让厨房给你熬了燕窝粥,回去刚好吃点。”
她拉着姜嘉宜走在前面,姜知意放慢步子落在后面,姜云沧便又放慢步子等着她,距离一点点拉开,前面的人进了正院,姜云沧在树荫下停住:“说吧,你想问什么?”
“哥,”姜知意踌躇着,话就在嘴边,脸红着说不出口,“你,找到他了吗?”
阳光透过枝叶漏在她脸上身上,半明半暗,她微红的脸颊格外鲜活,姜云沧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妹妹长大了,她的世界不会只有他,就像他心爱的鹰隼,虽然会时常停在他肩头,但更多时候,是要展翅飞向天空的。
他久久没有说话,姜知意紧张到了极点,哥哥不喜欢沈浮吗?还是有别的事?“哥……”
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叹,短的几乎让她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姜云沧低头,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伤势不大好,我又给他请了大夫。”
“真的?”他看见她眼睛亮亮的,半是欢喜半是担忧,“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好好养伤就行。”姜云沧不想多说,“你别管了,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