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心微沉,但又有些在预料之内,毕竟上午赵光庭才说打了陈桂环,听那语气就打得不轻。
只是想到陈桂环的性格,又有些无力。
赵沅深吸一口气,对这热情的婶子道谢。
月霞婶子忙摆摆手:“小事小事,你快去吧。”她终于注意到赵沅身后的两人,诧异了一下。
赵沅赶紧介绍:“这是我公婆,听说我娘病了,特意来看看,爹娘,这是我月霞婶子,跟我娘关系很好,平日里很照顾我们。”
王枝和宋山立马朝她笑笑。
“这样啊,那赶紧去,哎,我带你们过去。”月霞婶子本来帮忙指了个方向,但下一秒又改口,带着他们过去。
这会儿三人也没推迟,快步往赵家去。
赵光庭家在村子边缘,当初是赵家爷爷奶奶嫌弃这个儿子太混蛋了,反正他们儿子多,就赶出来单过。
在原主小时候,赵家是个茅草屋,整天漏雨,后来陈桂环赚钱了,给家里修葺了一下,成了土砖房,还挺不错。
赵沅走着原主熟悉的小路过去,一眼就看见那比周围要好一点的房子,心头微微悸动,步伐不自觉变得急切,一进去,最先看见的却不是原主母亲,而是赵仁和他妻子孙小秀。
两人一个劈柴,一个做腌菜,都在忙,在看见他们过来时,露出诧异的神色。
很快孙小秀上前迎接:“沅娘回来了,亲家也来了,快请坐。”然后瞥见宋山手里的鸡,开心道:“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啊?”
赵仁也过来,面相看着有些老实:“妹妹你回来了,大伯大娘,你们进来坐,月霞婶子坐!”
“我就不了,你们一家人聊。”月霞婶子摆摆手,很识趣的走了。
人走了,赵沅便道:“大嫂,这个鸡是出门时刚杀的,还热乎着,现在煮个鸡汤给娘补补身体吧。”
“哎,好,我这就去。”孙小秀笑吟吟接过鸡就去处理,只是捏着这沉甸甸的鸡时,心中还嘀咕了一声,怎么杀了再送过来?还是个母鸡,太浪费了。
不过嘴上孙小秀还不忘说:“阿仁,愣着做啥?赶紧给亲家倒茶啊,家里就一点野茶水,别嫌弃啊。”
“没事没事,咱喝开水就成。”王枝忙摆摆手。
赵仁憨笑着,带他们进去,到了屋子里,又忙前忙后倒水,赵沅拦住他:“大哥,我去看看娘。”
赵仁愣了愣,指着她娘的房间,说:“在那,你去吧。”
赵沅有些意外,陈桂环现在住的地方竟然是原主出嫁前住的小屋子,很小,比不上赵仁的,更比不上主卧。
她看了眼继续笑着招待宋家父母的赵仁,默了默,拿着篮子进屋。
*
小小的房间只有一张窄床,只有一层薄薄垫絮的床上躺着一个头发白了大半的女人,她脸色苍白,身材瘦弱,用薄被盖着的身体蜷缩着,冷汗一颗颗在额头爆开。
不过在看见进来的女儿时,陈桂环眼眸微亮,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有气无力道:“沅娘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没事别回来吗?”
这一刻窒息的难受和憋闷差点将赵沅淹没。
她站在门口半天没动,直到缓过那阵子的难受,才抬步上前。
原主从小就和陈桂环相依为命,直到她出嫁那日,陈桂环严厉的告诉她,不要再回来,最多逢年过节来一趟,也必须让丈夫陪着回来,娘家不需要她惦记着,当初的彩礼给她治病已经够了。
她自然知道这是为了原主好,若是没带好东西回来,赵光庭会生气的,尤其是逢年过节,他喜欢喝酒,喝酒之后打人更狠。
原主听话,嫁出去后,真的没再回来。
直到现在,赵沅过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笑容,将手里的篮子放床头的矮桌上,如原主那般语气轻柔道:“我让我公婆跟我一起来的,听说你被打了,过来看看。”
“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陈桂环巴巴看了眼女儿,但很快身体像是又一阵抽疼,她脸色微变,重新蜷缩着,微微发颤。
“看大夫了吗?”赵沅问了一声,环顾周围,房间里只有少许东西,没看见药材,甚至鼻尖都没闻到药味。
陈桂环笑了笑:“看了,大夫说老毛病,你知道的,过几天就好,不用吃药。”她回答了,便不想再提,转移话题道:“你看起来像是过得不错,娘就放心了。”
赵沅垂眸,语气轻松:“还行,公婆都不是坏人,虽然没丈夫,但景哥儿很用功,将来考中,我也能跟着享福。”
陈桂环安心一笑:“那就好,我没事,你回去吧。”
赵沅没应,打开篮子,将里面的一碗饭和一碗汤拿出来:“想着你应该没吃饭,给你带了点饭,你现在能吃吗?”
陈桂环怔住,随即眼眶一热,腰椎的疼痛仿佛都淡去了很多,她撑着坐起来,点头道:“能吃的。”
赵沅便拿起碗,见她似乎拿得起来,就让她自己吃,她坐在床沿静静等着。
陈桂环在这个扭曲的家庭里,给了原主一个母亲的疼爱,她去人家家里做活,都带着她,让她经常有肉吃,挨打了,她也用命护着。
反而是陈桂环自己,被打得多了,反而没人在意,就连她大哥赵仁都不在意。
她被打痛了,也不会到处说,就躲在房间独自舔舐伤口,饭都不会出去吃。
只有原主这个同样被打过的人记得她,会给她送饭进来,估摸着原主嫁人后,再没人给她送饭了。
所以她才在吃午饭时,特意留了一份,好给陈桂环吃。
*
赵沅无声的叹息,一抬眸,就见陈桂环吃得泪眼汪汪,她哑然,找到手帕给她擦。
陈桂环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接,自己随手擦了擦,哑声说:“前儿我听你月霞婶子说在镇上看见你了,你跟你公婆在卖田螺,生意可好了,问是不是我教你的手艺,我哪会这个啊?还想着是不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要真是,那可就好了,你在婆家也能彻底立足了。”
“现在我吃着这菜,就相信了,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娘没教你什么,但该学的你都看会了,娘不用担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