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画立马笑开了，蹦蹦跳跳的过来，不过四岁左右的小家伙熟练地钻进厨房，来到灶前，看了眼灶台，还问了一声：“大舅母，你要大火还是小火？”
赵沅看了眼等待下锅的田螺，说：“大火。”
周画嗯了一声，大胆的拿起火钳将里面烧透了的柴火挑出来，又挑一些干柴塞进去：“马上火就起来了！”
“你真厉害！”赵沅夸了一声，周画笑得眉眼弯弯，也眼巴巴看着她动作。
焯过水的田螺“哗啦”一下都倒入锅中，顿时将那辛辣的酸味压下，纷纷攀爬到田螺身上，和它融为一体，组成一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口感。
田螺已经焯过水，想着这些还要浸一晚上，足够入味，因此赵沅没炒许久，作料都给了，差不多的时候她就捞到桶里放着。
这么一大桶五十斤，要炒几次，不过第一锅出来，赵沅便将剩下的留了一大盘子，多加了点盐翻炒了会儿，才盛起来：“走，去堂屋你先吃着。”
却不想小丫头飞快摇头，屁股都没动一下，小脸认真道：“舅母，你还没弄完了，等弄完了再吃。”
赵沅哑然，一时间对这孩子的好感度飞速上涨，哪怕她叫自己大舅母。
她正要劝说，就听身后一道温婉的嗓音问：“大嫂，不好意思，是画画给你添麻烦吧？”
周画小嘴瘪瘪，没吭声。
赵沅不自然的笑笑，还是没适应这称呼，解释道：“没有，她帮我烧火，我给她吃田螺，结果这孩子非说要给我把剩下的也弄完再吃，太乖了。”
宋芸小心的看了眼这个大嫂，见她脸上没有不高兴的情绪，悄悄松了口气，之前几次回来，她总觉得这个大嫂不太好相处，当然对方也没想跟她相处，大多时候都在房间里躲着。
这一次回来看着，倒亲近了许多，她顺着闺女的目光看向灶台上，一个大盘子里装着堆成小山的田螺，有些惊讶，忙局促的摆手：“没给大嫂添麻烦就好，怎么给这么多田螺，这是要去卖的，给两颗尝尝就好！”
“没事，自家随便吃。”赵沅直接将盘子塞她手上：“带孩子出去吃吧，将娘叫过来帮忙烧火就成。”
刚出锅的田螺热乎乎的，将盘子都带热了，宋芸接得猝不及防，愣了下，刚想还回去，就听她道：“这田螺我多加了一点盐可以直接吃，剩下的要浸泡一碗入味，所以不能放回去了，你赶紧端出去吧。”
宋芸抿抿唇：“多谢大嫂。”
她带着周画出去，说去找外婆来烧火，这孩子也就没抗拒，欢喜的跟着跑出去了，不过厨房进来的是宋山，怕赵沅不高兴，还特意解释一句：“你娘想跟云娘说说话。”
“嗯，没事的。”赵沅不在意的笑笑，继续炒下一锅。
*
而此时，宋家堂屋里，气氛却有些怪异。
周画一个四岁的孩子，懵懵懂懂，只碰见爱吃的就欢欢喜喜拿着手开始吃，宋母一开始是宠溺看着外孙的，看着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画画还没吃饭吧？”
她看向女儿，外孙女这吃得也太馋了，闻着就又酸又辣，她是恨不得狼吞虎咽，跟当饭吃一样，大人都不能吃得这样猛，还得配两口饭。
一看就饿坏了。
宋芸尴尬的红了脸，低头细细的嗯了一声。
“宋芸，你没张嘴巴吗？闺女没吃饭都不知道说一声？！”王枝一听清，那怒火登时往脑门上冲，巴掌扬起来都要揍下去，可扫过女儿那憔悴的面容，又忍下来，咬牙切齿骂道：
“咱家就没你这么没用的人！你婆婆不让你吃你就真不吃啊？当初我不让你嫁过去，你非嫁，那周家婆子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才多久，就敢把你饿着肚子赶回来，这可是她亲孙女咯！
什么人啊？你也是，都说为母则刚，你闺女都饿肚子了，我要是你，一定跟她打一架，想当初你被欺负，我哪次不是跟人打上门去，你倒好，连说都没跟我说一声，就让她饿着……”
宋芸一声不吭，脸臊得通红，作为一个母亲，她确实没她自己的亲娘做得好。
骂了两句，王枝再恨，还是去厨房拿了一盘子窝窝头。
现在天气凉，她一般一做就是几十个，早上揣两个路上吃方便，刚好家里还剩一点。
“乖乖，来吃这个。”王枝柔声哄着外孙女。
周画欢喜的接过，还不忘说一声：“谢谢姥姥！”
“哎~”王枝笑眯了眼，轮到闺女时，直接塞她手里，催促着：“赶紧吃，都多晚了。”
宋芸低头，默默流了两滴泪，小口咬了一下窝窝头，口感一般，有些干，但她此刻怕被骂，水也不敢喝，就这么慢吞吞硬咽。
这时一只油乎乎的小手递过来个胖乎乎的田螺，小姑娘献宝似的小声道：“娘，这个好吃！特别好吃！嘶~”
就是辣了点。
但是好吃啊！
宋芸抿唇一笑，接过来，她前两天就听家里人说爹娘和大嫂在做生意，不过他们嫌丢人，没过去，倒是让她去要的，但她哪里好意思？
自从她嫁人，一直从娘家拿东西，大哥没娶妻就算了，如今大哥娶妻后没多久受伤回来，掏空家底撒手人寰，留下大嫂和父母以及幼弟，她再要东西就真的是没良心了。
因此现在才第一次吃到。
这田螺光是香味就比她见过的绝大多数食物要好闻，辣味已经不刺鼻，夹杂着酸味，构成了一种让她渴望到流口水的味道。
吃法刚刚王枝已经教给她们了，她噘着嘴对着田螺口的位置稍稍用力一吮，那螺肉伴随着里头的汤汁直接涌进嘴里，舌尖立马被热乎乎的酸辣咸香味烫得一个激灵。
真辣！
真酸！
这一口吃完，唇齿间对这美味的渴望竟然一点没少，反而更添几分，宋芸赶紧咬了口窝窝头，发现有田螺肉，干巴巴的窝窝头都变美味了不少。
她也顾不得不好意思，再次伸手拿第二颗、第三颗田螺……
一口窝窝头配着一颗田螺，母女俩还不时对视一眼，绕是满腹心事的宋芸此时都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神色看着轻松很多。
王枝看在眼里，满心的恨铁不成钢也说不出来。
一直等外孙女吃饱了，被她娘抱着昏昏欲睡，王枝才盯着女儿，带着些不明的意味，缓缓开口：“你这次回来，怕不是来看我跟你爹吧？”
话音刚落，宋芸晃着女儿的身子一僵，脑袋更低下去。
王枝这回真的没忍住，一巴掌啪的毫不留情打在女儿背上，压低了尖利的嗓音骂道：“老娘早就看出来了，你自小又蠢又笨又没用，一点事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