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陆陆续续地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阿圆扯着二表姐肖梓晴的衣裳,紧张得不行。
她已经解释过是陆亦姗的风筝自己撞过来的,不是她故意的,可她没证据。
眼下,陆亦姗咬定要她赔钱,她哪里有这么多钱?
肖梓晴也心慌,她之前悄悄打发婢女回去喊她爹爹了,事关重大,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谢世子的画,拿去书画铺子都是可以估价的。若风筝上真是谢世子的画作,而靖海侯府非得让她们赔,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们恐怕只有认栽的份。
都是十一二的小姑娘,尤其阿圆身形微胖显得年纪更小,她圆润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大眼睛湿漉漉还泛红。
有人看不下去了,开始替她们说话。
“想来这个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天上风筝这么多,难免会磕磕碰碰。”
“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动辄就让赔一百两,这太欺负人了。”
“小姑娘,要不你们跟陆家四小姐赔个不是,好生商量商量,兴许能赔少些。”
“就是啊,这么多银钱呢,快去道个歉。”
陆亦姗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不为她靖海侯府说话,倒去为个小门小户女子说话,实在气不过。
冷哼一声当没听见。
过了会,有人说谢世子的贴身随从来了。
陆亦姗听了,脖颈昂得高高的,身板也挺得很直,轻蔑地看向肖梓晴和阿圆,说:“想必是谢世子听说了此事,特地让小厮过来确认画作的。”
“肖梓晴,”陆亦姗说:“想好要怎么赔了吗?”
很快,谢世子的小厮来到人群中,他朝众人作揖,然后道:“我家世子爷听说这里出现他的画作,特地派小人前来查看一二。”
陆亦姗笑了,故作歉意道:“竟不想此事惊动了世子,实在惭愧。世子好心替我作的画,今日却被人弄坏了。”
“陆小姐,可方便将风筝给小人一观?”
“当然。”陆亦姗让婢女将风筝递过去。
小厮接过,缓慢地看了几眼,而后摇头道:“此画作不是我家世子的,乃赝品。”
陆亦姗脸上的笑一僵。
连周围屏气凝神的人都愣了几愣。
肖梓晴和阿圆更是以为自己听岔了。
陆亦姗艰难地问:“你可看仔细了?没弄错?”
小厮笑道:“小人乃世子的贴身小厮,平日里起居穿衣、研墨奉笔皆是小人服侍的,又岂会看错我家世子爷的笔墨?”
“你们且瞧此处,”小厮指着印章之处,认真道:“我家世子爷的印章磕了一角,这个地方向来是不全的。”
此事不是作假,就在前几天,谢弘瑜的印章被侄女拿去敲核桃,给敲坏了一角。而这风筝是多日前所作,印章痕迹尚全。
小厮说得一本正经,众人跟着长长地“哦”了声,恍然大悟。
而陆亦姗在众人的这声意有所指的“哦”中,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最后转红。
又臊又难堪。
有人看不惯她此前咄咄逼人的强势,便出声道:“陆姑娘,你这是赝品呐,怎好意思让别人赔一百两?”
“就是就是,”有人跟着附和:“堂堂侯府的小姐居然拿赝品糊弄人。”
“依我看可不只是糊弄,还索要一百两银子,啧啧,这是敲诈吧?”
“啊,那可要去见官?”
“这是靖海侯府的千金,你敢捉她去见官?”有人笑。
“嘿,常言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靖海侯比皇亲贵胄还了不得?”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陆亦姗和身边的婢女说得面颊通红,抬不起头。
陆亦姗浑身血液凝固,以至于此时脑子嗡嗡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陆亦姗的堂姐,觉得丢脸得很,暗暗剜了眼她这个跋扈娇蛮的堂妹。扯了扯她袖子:“四妹妹,还愣着作甚,你娘不是派人来喊你回去吗?”
陆亦姗像寻到根救命稻草似的,不断点头:“对对对,我这就回去。”
“慢着!”
肖梓晴此时痛快得很,上前一步将她拦住。
“陆姑娘冤枉了人,不道歉就走了?适才是谁还趾高气昂的?”她道:“哦,就许你陆亦姗欺负人,不许别人讨公道?”
陆亦姗抬眼,气得不行:“肖梓晴你莫太过分。”
“是谁过分了?”肖梓晴可一点也不怵陆亦姗,对着周围的人道:“大家评评理,靖海侯府的四小姐冤枉了人,不道歉就走,这是何礼数?”
不得不说肖梓晴吵嘴的功夫很厉害,一下子将事情拔高到靖海侯府教养无方的层面上。
整个靖海侯府的下人,连同陆亦姗的堂姐,顿时脸色涨红。
她出声道:“肖梓晴你胡说什么,旁的不说,我嫡姐当年可是得过嘉懿皇后亲口夸赞的,你莫不是质疑嘉懿皇后看人眼拙?”
几年前,陆家嫡女陆亦蓉在宫宴上得嘉懿皇后亲口夸了句“端方贤淑、秀外慧中”,再之后,更是被选定为东宫太子妃。
就凭这事,靖海侯府的姑娘出门在外都自觉比旁人家的姑娘高一等。
如今被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骂没教养,谁能服气?
肖梓晴冷笑:“你可别给我盖帽子定罪,我指的是陆亦姗,按你的意思,莫不是也觉得她冤枉了人不用道歉?”
“我......”
辩不过,堂姐扯了下陆亦姗的衣裳,示意她赶紧道歉息事宁人。
陆亦姗十分不甘,但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得不顾全大局。
她袖中的手指使劲扣着掌心,都要扣出血了,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圆,”肖梓晴招手让阿圆站过来,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靖海侯府的四小姐给咱们道歉呢,你也过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