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知道,宋茉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宋茉在安抚声中渐渐睡去。
她再醒来时,已经忘了凌晨的这一番事。
早餐是在文化街早市吃的,热腾腾的豆腐脑,撒一把小香葱,点一点油辣椒;一笼六个喧腾、冒热气的猪肉白菜大包子,煎到两面金黄的锅贴……吃饱了,宋茉才和杨嘉北提到那些书里面的老信件和日记本。
宋茉说:“我爷爷说过,我太爷爷以前好像在林场工作。”
“嗯,是有这事,”杨嘉北说,“他也和我提过,咱太爷爷那时候不是工厂的技术员么?就在黑河这附近,好像是研究什么机械零件的。那时候不是和苏联关系还好么?他们送来了很多专家过来指导,航空航天啊,还有什么的,机械方面也有,咱太爷爷脑袋灵活,俄语好,就负责和一个苏联专家对接。”
宋茉说:“谁和你咱?你咋叫上咱太爷爷了?”
杨嘉北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她没吃完的俩锅贴。打扫残局早就成为习惯,他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吃完一个巴掌大的锅贴,他才说:“小时候不都这么喊的?叫太爷爷,我又怕你分不清楚。”
宋茉等着听后续,问:“后来呢?”
“后来啊,”杨嘉北说,“中苏关系恶化,他们撤走了所有专家;再后来,文化革命么,太爷爷被怀疑是苏修,是苏联特务,就把他开除,丢到林场改造。”
“啊?”
宋茉愣了愣,她细细回想那些信件上的内容。
“我说宋茉,看来你历史也没怎么学啊,”杨嘉北说,“亏你还是文科生,到头来还是我这个学理的给你解释。”
宋茉:“……考试也不考这些啊。”
杨嘉北笑,俩人在冰雪中往前走,大雪覆地,寒气逼人,太阳晴晴朗朗地好,照得一片光亮。
走了没几步,宋茉忽然说:“我都不记得太爷爷长什么样了。”
“我妈见过,”杨嘉北想了想,“听说他老人家腿不太好,说是年轻时候在林场干活落下的病根,不能走了,咱爷爷给他做了个木头的轮椅,会推着他出来晒晒太阳。”
咱太爷爷,咱爷爷。
下一个,是不是就咱爸咱妈了?
“咱——杨阿姨很聪明,”宋茉说,“我现在还记得,她拿罐头瓶子做特漂亮的玻璃灯,给咱俩一人做了一个。正月十五我拎出去,好多人都夸。”
宋茉一直当宝贝收着。
后来,那个宝贵的玻璃灯被喝醉酒的爸爸砸了。
杨嘉北说:“那个我也会做。”
宋茉说:“净吹牛。”
说说笑笑,她已经快要暂时忘掉梦里的不愉快。杨嘉北说要去超市,宋茉也跟上,本来以为他来买点什么必需品,没想到杨嘉北拦住超市工作人员,问她们,罐头放在哪儿。
宋茉好奇:“你怎么想起来吃罐头?追忆童年啊?还是不舒服?”
杨嘉北专注挑罐头:“还行吧。”
宋茉问:“是不是昨天太猛了?”
“没啊,”杨嘉北说,“你这不还能走路么?”
宋茉说:“你啊,我说你的身体。”
“完全没事,”杨嘉北正经,低声,“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