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没想过随口说的话会被用来形容自己。虽然他在这个家从没受过委屈,但洞察别人的情感变化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习惯,说来可笑,重生后这项能力在面对赵时好像屡屡出问题。
“我以为赵是因为你参加比赛才注意到你,看来是我想错了。”
“他……”赵相言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跟赵有关的话想说,但听完苏韶韵这番话后,只剩下三个字,“他很苦。”
良久过后,苏韶韵才轻声回道:“我明白。”
“我……以后可能不能经常来看您了。”
苏韶韵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禁问:“为什么?”
“啊、我马上高考了,要复习。”赵相言忽然特别舍不得,舍不得赵,舍不得苏韶韵,就连秦沛容,他也不再只当一个外人。
“这样啊,那考试更重要,需要阿姨帮你联系学校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那个一会我妈醒了您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起身往门口走,生怕再待下去就会任性反悔。他或许该再去找章鹤谈谈,可一想到章鹤上次歇斯底里的样子,他又打起退堂鼓,这种随时要被拉上刑场的感觉真的太煎熬了。
走到门口他忽然记起什么,转头问:“我上次有东西落在赵总房间了,能进去找找吗?”
苏韶韵点点头,然后放他一个人,自己回房间去了。
赵相言走后,秦沛容大概过了一个钟头才醒。苏韶韵自己加了衣服,提出要出门。
“去哪?我这就给赵总打电话。”
“不用了,我想去看看老赵,让司机送我们去吧。”
*
冬天的黄昏,墓园几乎没人。这几天一直下雨,虽然这会雨停了,但路面湿滑,走起来有些费力。
墓园里外像两个世界,外面的树干零星挂着枯叶,而墓园里则是郁郁葱葱的松柏,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味道。
赵康成的墓位置不算太高,周围也宽敞。秦沛容推着轮椅一层一层慢慢往上,快到的时候,苏韶韵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秦沛容搓了搓她的肩膀说:“山上还是冷,我去车里给你拿条披肩,别冻感冒了。”
苏韶韵点点头,秦沛容一走,她便自己一点点往墓的方向挪。
刚转过一棵修成塔型的松树,她忽然听到熟悉的人声。
因为是斜坡,苏韶韵费力地往上移动,向前探身想看看是谁。转过这个角只有两座墓,另一座是空的,因为当初两个是一起买下来的。
果然,赵康成的墓前跪着个人。当她看清那人是谁后,既惊讶又不解,她刚要开口,就听垂头跪在墓前的柯衍轻轻喊了一声:“爸。”
苏韶韵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混乱又惊恐,完全没注意到轮椅已经脱离自己的控制,震惊夹杂着恐惧让她失去了最基本的反应能力,等她意识到自己连人带车向后滚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赵相言听到旁边一声巨响,惊得四下群鸟飞散,他回头只看到松树的叶子轻微晃动,接着不远处响起尖利的叫喊声。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慌,飞快起身朝声源处跑去,结果看到了让他血液凝滞的画面。
从他站的地方往下将近十米,轮椅倒扣在旁边的草丛中,秦沛容趴在人事不省的苏韶韵身上哭喊。
月白色的地砖上淌出一片红色,赵相言先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连滚带爬地奔下去扑跪在地上大声喊:“妈”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给最亲近的人带来伤害,他到底活过来干什么?
第53章
救护车到得很及时,秦沛容作为住家保姆跟着一起上了车。在车上,她始终没能从柯衍口中那个“妈”字缓过来,她一个劲告诉自己柯衍喊的是她,但为什么柯衍没有看着她呢?出了事每个人都吓坏了,但柯衍对赵的妈妈紧张到这种地步吗?那种惊慌也许是下意识的,可眼泪呢?
车上的医护人员正在做基础急救,秦沛容连家人都算不上,只能退到角落,担忧地看着。忙碌的生活让她很少有时间思考,却在此时此刻,难得想了想自己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事似乎从柯衍醒过来之后都变了样。谈不上这些改变是好是坏,毕竟她如今有了报酬很好的工作,生活的重压从她身上一点点卸下。她只有初中文化水平,早早进入社会打工,和前夫经人介绍后结婚,又被糟糕的丈夫抛弃,是茫茫人海中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尽管替丈夫背债,但那时的她一想到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给她带来无限伤痛的男人,就对生活充满了新的希望,即便日子过得紧张,但有柯衍陪着,她一直不觉得辛苦。生活并没有善待他们,作为母亲,她始终尽自己的努力维持这个家,照顾好柯衍,一步一个脚印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