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布莱特教授也确实到了退休的年纪,特别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他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去享受愉快的退休生活了。
布莱特教授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似乎越发将西列斯当做他的孩子,时不时还慈祥地拍拍西列斯的手,让西列斯感到——怎么说,以往那个严格暴躁的布莱特教授,好像也慢慢接受了岁月的洗礼。
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触。
西列斯在上午将近八点的时候抵达了达尔文医院。护工已经将东西整理好,不过布莱特教授还在慢吞吞吃早餐,瞧见西列斯就笑眯眯地说:“早上好,西列斯。”
“早上好,教授。”西列斯说,“您的病历本呢?我帮您去办出院。”
“哦,在这儿。”布莱特教授将其递给西列斯,并且说,“终于要出院了。我十分想念家中那柔软的床铺,而不是这该死的……”
他打量了一下病床。
然后他说:“冷冰冰、白惨惨、硬邦邦,稍微一动就吱嘎吱嘎的铁架子!”
西列斯差点被这语气逗笑。他努力保持着平静,只是说:“今天晚上您就可以睡在自己心仪的床铺上了。”
布莱特教授这才点了点头。
西列斯拿上布莱特教授的病历本,前往柜台那儿办理出院。恰好有个中年男人也在排队,那男人的穿衣打扮简直像是贵族家庭的管家。
西列斯站到他身后不远处,等待他先与护士交谈完。
“……纳尼萨尔。是的,女士,登记的时候就使用了这个名字,没有登记姓氏。”那个中年男人说。
纳尼萨尔?那个被骰子称为“圣子”的男孩?
西列斯几乎下意识抬眸望过去。他看不见那个男人的面部表情,但是能瞧见柜台后面的护士脸上有着较为疑虑的表情。
毕竟,为什么不给孩子登记他的姓氏呢?
不过这名护士也并没有过多询问什么。她只是说:“那么,这位纳尼萨尔……先生,您是打算为其办理出院吗?”
“是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
护士便说:“那么,请在这张单子上……”
西列斯眯了眯眼睛,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大步走向纳尼萨尔所在的病房——如果纳尼萨尔真的是乔纳森不为人知的孙子,如果乔纳森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延长自己的生命……
他推门走进纳尼萨尔的病房。在里面那个年轻的男孩陡然望过来的,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西列斯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望向了那个挂在纳尼萨尔胸前的,像是饰品一样的小算盘。
“……记得将那个算盘摘掉。”西列斯低沉地说,“当你的爷爷不在的时候。别让任何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纳尼萨尔茫然地低头,握住了自己胸前金属制的小算盘。他看起来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今天的精神状态看着也不算太好。
西列斯心想,谁知道乔纳森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摇了摇头,最后说了一句:“记住你的名字。你叫纳尼萨尔。”随后,他就离开了病房。在拐角处,他停了一会儿,注意到那个中年男人隔了不到一分钟之后,就走进了纳尼萨尔的病房。
在中年男人进入病房之后,西列斯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去往柜台那儿办理布莱特教授的出院手续。
再回到布莱特教授的病房的时候,布莱特教授已经吃完了早餐,正在病房里进行清晨的散步,活动一下肢体。
西列斯说:“我听闻隔壁的那个男孩也要出院了。教授,你与他打过交道吗?”
“那个男孩?”布莱特教授想了想,“之前那个大声尖叫的男孩吗?让我想想……等等,我想起来了。上个月你来看我的时候,你离开之后不久,那个男孩就过来跟我聊了会天。
“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要是你没提起来,我估计我都忘了这事儿。那是个可怜的男孩。父亲母亲都不怎么在意他,是邻居帮了忙,他才能好好长大。
“他脾气不怎么好,不讨人喜欢,所以父母离世之后没人愿意养他。他在西城流浪了一阵,然后才有一个自称是他爷爷的人出现。也不知道那是真是假。
“不过,既然他出现在医院里,那么就证明还是有人乐意给他看病的。当然,就这么孤零零一个孩子待在医院,也真够可怜的。”
西列斯心想,那可未必。
不过他注意到布莱特教授的说法中一个微妙的地方。他不禁皱了皱眉,问:“您说,他曾经在西城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