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命运”会预料到他与琴多的恋情吗?
……说真的,他与琴多的相遇,不会是一场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的“相亲”吧?
西列斯一瞬间感到了哭笑不得。
抛开命运的话题不谈,琴多就是琴多,他不会因为这些可疑的猜测而对琴多产生怀疑,更不必说琴多显然也对这种可能性毫无了解。西列斯只是希望将一切都搞明白一点。
话又说回来,既然他在一定程度上与命运的力量有所关联,那么他的恋人如果与命运的安排无关,那反而显得有些奇怪了。
他周遭的一切终究都在命运的范畴之内。
当太阳彻底升起的时候,西列斯才回过神。他决定之后找个机会和琴多说说自己的想法,指不定琴多还会因为这种猜测而感到欣喜。
命中注定的恋情。在他们已经确认关系的此刻,这种“命中注定”反而显得更加甜蜜起来,尽管在他们相遇的时候,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决定了这一点,随后去盥洗室洗漱,并且思索着今天的行程。这是周二,他们将去贝休恩大学与那儿的教授们进行交流。
他十分好奇能在这儿听来什么学术议题。
八点钟,差不多所有人都吃完早餐,他们便出发前往了贝休恩大学。那边早已经准备好一个空空的教室,用来给他们这一次的学术访问。
贝休恩大学那边也找了一位更为专业的翻译陪同这一次的学术会议,这也让约翰尼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对于这些学术性的话题没什么了解。
拉米法大学这边,他们都各自准备了一些自己专业方面的信息进行讲解;而贝休恩大学那边也派来了两位教授,分别是历史和哲学专业的,他们也将就自己的专业领域进行一番介绍。
西列斯稍微有些惊讶,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在贝休恩,哲学是一个十分受欢迎的专业。
他便低声问了福斯特·朗希关于哲学专业的受欢迎程度。他们这会儿正是休息时刻,即将上台进行汇报的就是那位哲学专业的教授。
“其实也是因为我曾祖父的原因。我跟您说过,我曾祖父曾经是贝休恩大学的校长。”福斯特回答说,“我曾祖父认为,‘人与世界的关系,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课题。’
“……并不是真的指人与世界的关系,我说的比较简单。我的意思就是哲学,因为那很难翻译成康斯特语……在米德尔顿语言中,哲学有着更为广大的范畴。
“就像是人与世界、人与文明、人与神明……我们与这些更庞大的、更宏伟的议题的关系,就是米德尔顿的哲学。
“所以,至少在大学里,哲学是很受欢迎的。可能是因为这也是米德尔顿的文化领域中时常谈论的一个话题。”
福斯特的讲解有些激动。看得出来,他本身就痴迷于这些话题。
西列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突然意识到,在米德尔顿,人们的观念都趋向于极端:要么对这世界漠不关心,只是沉浸在自己生活的那一块区域。
要么,就如此执迷地追求着更为高深的话题。
这种现象,在来到贝休恩之后,就越发明显地被他感受到。只不过在谈论到哲学之前,他还没能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
谈论哲学,思考人与世界、人与文明、人与神明的关系,这是好事吗?
西列斯想了片刻,最后突然想到,当他曾经与琴多提及命运的双重性的时候,琴多说,他不应该烦恼这些,他应该想,先吃完面前这顿午餐。
……尽管他知道琴多的意思或许是,“您可别饿坏了”,但是,他却突兀地因为这句话而感到一丝慰藉。
他想到更早之前,当他第一次抵达比德尔城,夜晚在旅馆中孤独地阅读书籍和报纸。他望见那被迷雾摧毁的城市遗迹,他望见报纸上人们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
命运的双重性。世界的双重性。平凡人的生活和那些更深邃、更可怕、更庞大的话题。
……似乎也不是必须得分个高下,不是吗?他心想。
如今他掌握着这么庞大的力量——梦境、命运,了解到如此复杂难辨的世界的真相,而他还怀念着地球上那种懒散的、闲适的,对世界的本质一无所知却仍旧愉快轻松的,小说家的生活。
这世界足够庞大。
“……这世界足够庞大。”
他听见翻译的话。他猝然抬眸望过去。
讲台之上,陌生的男人讲述着米德尔顿的哲学往事。翻译一字一句地翻译着他的话:“在米德尔顿的哲学观中,这世界足够庞大,所以,我们对于世界的探索、挑战,也足够被世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