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骰子能活下来?西列斯思考着这个问题。
随后他意识到,或许是因为,骰子谨慎地用“跑团”这个本就存在于地球文明的概念,隐藏了自己。它真就成了普普通通的骰子,只是决定着跑团剧本中人们的命运。
于是,骰子偷偷挑选着剧本的守密人;于是,骰子偷偷将贺嘉音的灵魂带了出来。
而在来到费希尔世界之后,这力量就回归成为费希尔文明中的,“命运”。
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明之中,不同的概念、信息、知识,也对应了截然不同的力量。
从一个地球人的角度来说,从生命初初绽放在这个世界、到如今方便的互联网时代,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过程。
但或许,在这个漫长又短暂的过程中,在每一条命运的岔路口,或许都有着一个平行宇宙,去实践着事情的另外一种可能。
……西列斯不确定费希尔世界是在什么时候与地球分开的。
或许是在最初,在安缇纳姆诞生的那一刻;费希尔世界有真正意义上的神明自其文明之火中诞生,而地球却没有。
也或许是在距离此时更近一点的地方。不管怎么说,西列斯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骰子之前为什么说,费希尔世界与地球的关联,比他想象中更加密切一点。
它们是兄弟姐妹、是父母子女,是数列的第一个数字和之后无数个数字。
……西列斯把身体往后靠了靠,然后捧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有些难以想象,是吗?”安缇纳姆语气柔缓地问。
“是的。”西列斯说,“……并不是说这个世界观本身。当我还在地球的时候,我曾经阅读过一些幻想类的书籍,其中就有许许多多有趣的世界观。
“所以,这个世界观本身并不太令人惊讶。
“但是,当这件事情真的奇妙地发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禁感到困惑,就好像我也成为了小说中的人物,置身在那些如梦似幻的、作者虚构的设定之中。
“这种感觉令人困扰。不过,也或许只是我的职业所限。我习惯了用这种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
安缇纳姆有些惊讶,又十分专注地听着,祂说:“就好像你笔下的文字成真了。”
西列斯想了想,就点了点头,他说:“就好像听见诺娜自我介绍为加兰的时候。现在我知道她当时是混淆了自我的认知,但对于那一刻的我来说,加兰小姐仿佛真的从小说中走出来了。
“就好像……命运的力量。虚幻的力量。神明的力量。”
他无数次惊叹于命运、梦境的力量,以及琴多那边旅途、真实的力量,至少从人类的角度是这样的。人类弱小贫瘠的大脑总是感叹于这些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这个时候想到“人类”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反而感到了一丝安心。
好像他仍旧只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小说家;就算穿越到这个世界,他也还当着一位普普通通的文学史教授,只是简单地和他的助教恋人忧心着学生们的成绩和试卷。
世界的秘密让他感到些许的吃力。
他默然坐在那儿,喝着茶,也慢慢吃下了一块点心。甜腻的滋味被茶水缓和,同时也反过来稍微缓和了他的情绪。
安缇纳姆也体贴地给了他片刻休憩的时间。
西列斯心想,可惜骰子不在。骰子在的话,估计这会儿应该在疯狂提醒他【知识+1】【灵性+1】【知识+1】……不,【知识+10】,这说不定还能让他觉得十分有意思,并且有成就感。
然而可惜的是,此地只有他与安缇纳姆,只有这明亮的光芒、这一桌的下午茶,只有这玻璃罩、这雕塑、这围巾……呃,好吧,围巾。
……他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情绪。
他的目光偏过去,望向了那笼罩着这个荒芜乐园的玻璃罩。
他突然问起一件事情,就像是聊家常一样。他问:“母亲,您在这儿的话,可以望见费希尔世界发生的事情吗?通过这个……玻璃罩?”
“在你眼中,那是个玻璃罩吗?”安缇纳姆像是轻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十分有趣。阿卡玛拉的眼镜架的确可以根据你的想法来调整你看到的东西,毕竟那只是无形的力量。
“至于这个玻璃罩……是的,我可以借助这东西看到费希尔世界发生的事情。时间每过去一秒,这一秒发生的事情就将成为‘历史’,就将融入我的权柄。
“因此,我可以几乎同时知道,这世界上都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并不会太经常观看那些场景。我尊重人类的……‘隐私’?或许应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