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概念会让西列斯想到一个更为遥远的问题。
他平平无奇的故乡地球,是其他那些文明的源头与尽头……但是,这宇宙中存在着如此之多的星球,就难道没有一种可能性,是“不产生文明”吗?
在那最初最初、遥远遥远的黑暗之中,文明的孕育本该成为一个抛硬币的难题,一个是与否的命题。从地球起步,他们面临着两条方向:一条是文明,一条是非文明。
文明与文明之外。尽管是对立面,但也同样相伴而生。
……那就是“阴影”的来历。
“在我们的头顶。”西列斯喃喃说,“‘太阳’、无数的泡泡、以及‘阴影’……一个菱形,从上到下。”
骰子有点困惑地滚了滚,它说:“您想到哪儿去了?”
琴多耸了耸肩,相当有经验地说:“只是产生了那么‘一点点’联想。”
西列斯回过神,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他说:“我只是想了想‘阴影’的弱点。”
“是什么?”
“是祂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西列斯言简意赅地说,“祂想要得到‘命运’的力量,是因为祂想要成为更高层次,是因为祂想知道更高的‘太阳’是什么。”
费希尔之镜中的另外一人两球面面相觑。
琴多十分坦诚地说:“没听懂。”
“时光”与“命运”对视了一眼,开始怀疑究竟谁才是“神”。
“……祂是个混沌的、迷茫的个体。”西列斯说,“连安缇纳姆也会怀疑自我存在的价值,那么‘阴影’说不定也会产生类似的想法。
“当然,那并不意味着‘阴影’与人类有多相似……实际上我很难想象另外一种‘生物’的想法与观念……但是,既然祂存在,那么祂恐怕就会怀疑自己的‘存在’。”
“……所以祂想要得到‘命运’的力量?”琴多不太确定地说,“但是,这为什么会成为祂的弱点?”
“贪婪会吞噬祂的灵魂。”西列斯说,“祂太迫切了。而如果祂真的达成所愿,祂反而会失去自己的力量……祂正衔着自己的尾巴。”
琴多不由得一怔,他想到了西列斯曾经提及的,地球的衔尾蛇的概念。
……如果“阴影”真的成功将自己吞吃了,那么宇宙会变成什么样?琴多稍微恍神去想了想这个问题。
西列斯捏了捏鼻梁,转而说:“当然,这听起来可能有些费解。”
琴多点了点头,两颗玻璃球都往前滚动了一下。
“简单来说,我们掌握着‘命运’的力量,而祂不知道。祂迫切地想要得到这份力量,这才给了我们可趁之机。”西列斯解释说。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可趁之机?”
“你觉得祂会认为‘命运’在哪儿?”西列斯说,“祂已经在费希尔世界呆了千余年,却仍旧一无所获。”
琴多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他说:“所以,祂会认为‘命运’的力量不在费希尔世界。那种迫切的贪婪会推动祂毫不犹豫地离开。”
“但我们怎么让祂相信这一点?”骰子怀疑地说,“祂这么好骗吗?”
“所以我们要有一个完备的计划。”西列斯不置可否地说,他转而问,“对了,你刚刚说,费希尔之镜也不再安全了?”
“……是的。”这突然变化的话题让骰子有点茫然,但是它还是很快回答说,“大多数时候,‘阴影’都是在‘世界之外’活动的。祂其实很少真正去往现实世界,所以整个神明宇宙都不安全了。
“……应该说,祂本来就是世界之外的神明。祂并不习惯现实世界,也很少与人类打交道。一些神明曾经与祂有过一些交集。偶尔祂会随手杀死一些文明,但大部分时候祂并不怎么接触人类的文明。
“祂倒是的确会出现在某些文明的古老记载之中,以邪神、怪异的影子、崩溃的世界、突然的灾难、疯狂的末日等等概念。但是那或许只是来自于祂无意中掠过那些文明的影子。
“祂的到来、祂的出现……甚至于祂的接近,都会带来某种可怕的灾难。”
骰子絮絮叨叨地讲述着“阴影”相关的一些事情。这倒是在某种程度上补全了西列斯对于“阴影”的印象。
……抛开其可怖的、疯狂的、阴森的本质,这位神明就像是个……社恐……
西列斯垂了垂眼睛,十分果决地将那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踢出自己的大脑——他果然还是被他老家地球的互联网污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