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县令端详片刻,而后连连点头:“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值。”
他话音刚落,只见容宣忽然举起簪子往拐子王后背狠狠扎了下去。拐子王痛得险些跳起来,反手打掉簪子,簪子当啷落地,应声而断。
拐子王后背被扎出了一个血洞,他怒不可遏道:“容宣!你敢在衙门行凶?!”
容宣摊手耸肩,把地上断成两半的簪子捡了起来:“我这簪子值十两,你弄断我的簪子,咱们的帐扯平了。至于你身上的伤,我赔你几文医药费也就是了。”
他竟是依样画葫芦,把拐子王的“歪理”原封不动送了回去。反正这青玉簪子值钱的只有上面的银料,断了也不打紧,容宣回头送到银器铺子,一样可以卖个好价钱。
拐子王闻言气得一个倒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衙役见状正准备把他拖出去受刑,容宣却忽然抬手制止:“且慢——”
贺县令还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容宣,你又怎么了?”
容宣对他拱手施礼:“大人,刘栓柱一家素来老实本分,而拐子王又奸诈狡猾,学生恐他们拿不到汤药费,所以想请大人见证,让拐子王当堂赔付。”
贺县令只想赶紧审完这个案子,好回去补个回笼觉,闻言自然应允。拐子王见状面色难看的从袖子里摸出五文钱,直接扔到了刘栓柱面前:“呸!穷鬼!”
容宣瞥了眼,好心提醒道:“王员外,您给错了,不是五文钱,而是五十两。”
拐子王闻言眼睛瞪得老大,气急败坏道:“容宣!你穷疯了吧!凭什么让我赔五十两?!大人,他这是故意讹诈!”
贺县令也觉得太多了,示意容宣往下降一点:“容宣,刘栓柱不过受皮肉之伤,去医馆抓药五两银子也就够了,五十两也太多了些。”
容宣却是故意叹了口气:“大人有所不知,五十两不仅不多,恰恰相反,草民还少收了十几两银子。”
他给贺县令算了一笔账:“刘家共计四口人。刘大爷年迈不能下地,巧英年纪尚小,孙媳妇尚在孕中,所以一家都靠刘栓柱种地养活。算上牲口草料,过冬棉粮,他们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为十五两银子。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刘栓柱现在身受重伤,多处手折腿断,起码有三年都要卧床养病,也就是说他三年之内都不能下地干活,共计亏损四十五两银子。而在此三年间,他的汤药不能中断,算他一年药费五两,三年就是十五两,加起来一共是六十两银子。”
容宣语罢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继续算道:“拐子王违背官府明文,私下收租,那张契约应当作废。所以刘家人之前还他的十两银子也应该如数奉还,六十两加十两一共是七十两……大人,学生收回刚才那句话,拐子王要赔的不是五十两,应该是七十两才对。”
拐子王气得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掐死容宣:“我一年能挣百两银子,那你刚才扎了我一簪子,是不是得赔我三百两?!”
容宣笑了笑:“王员外,以伤讹诈可是要判十脊杖的,你与刘栓柱不可同日而语。第一,我刚才扎你的那一簪子并不影响你吃喝行路,只看你现在声如洪钟便可知晓。第二,你的伤很轻,明日就结痂了,连药都不用敷。第三,你买良为贱,当流三年。也就是说接下来这三年里你都会在牢里度过,期间做不了任何买卖营生,也就没有任何入账,我自然不用赔付于你。”
他轻飘飘一开口能把人气死:“大人,还请您速速判案,学生见不得无耻之徒立于堂上。拐子王的恶名乡间人尽皆知,说不定买良为贱的事做了不止一桩,您身为父母官,更应当仔细彻查才是。”
贺县令摆摆手,压根不想费心神:“此事日后再议,日后再议。”
容宣按住他的手,认真摇头:“大人,怕是不行。”
贺县令瞪眼:“为何不行?”
容宣慢慢后退几步,声音清朗,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大人,学生乃是为您着想。略卖和诱之风盛行,《周律》第二十三章第九篇,如地方该官员弁知情故纵者,照例议处。乡保衙兵盘查不力,杖八十,革役。知情故纵者,杖一百。此处近天子城下,倘若消息传入上官耳中,岂不是平白断了大人的青云之途?”
他此言一出,不仅是贺县令,就连两边站着的衙役屁股都紧了一分。杖八十?打完人还能活吗?
一听很可能要丢官,贺县令算是被掐住了死穴,瞬间清醒过来。他这下都不用师爷支招,立刻拍案而起:“来人!拐子王横行乡里,必然为祸甚多,本官身为父母官,怎可坐视不理!赵捕头,你速速带人去他家中彻查,看看是否有略卖和诱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