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时被夹在符离坚硬的手臂之中,也不敢说话,忽然感觉背后凉凉的,回手一摸,狼王的血已经淌到了他的衣服里。
他更不敢动了,深怕耽误了符离的脚程。
符离边往山梁上奔,边仰头嗥叫。他胸腔中的共鸣震动,透过手臂,传到水时身上。这是水时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感受到,那从人口中呼喝出的最原始的狼嗥声。极震撼,他头皮发麻。
散布在四面八方的白狼听到符离的吼叫,立即掉头飞奔,回到他们守护的废墟中。
到了山上的温泉边,水时便被符离扔在一处两三米见方的背风土洞中,里边铺着很多皮子,倒是没摔疼他,只是皮子都没有鞣制过,有些硬,但上边的毛质却极厚极软。
而对水时来说最要紧的是,这土洞里是热的!水时想起那一大片温泉后,立即明白了,这应该是一处死火山,板块下依旧还有未冷却的岩浆,所以不但有温泉,连着一片的土地都是热的!
怪不得!水时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村子里都那样凋敝寒冷了,山中却还有些绿意,尤其越接近这一片温泉的树林越有生机!
他独自被扔在这里还挺舒服的,既暖和,又通气,洞里除了皮子,还有一些骨制与角制的物件,不像生活用的,倒是更像战利品。水时拿起一只细长的兽牙看了看,分不清是什么兽的,又原位放了回去。
这里应该是金眼睛的巢穴了,他想。
水时乖巧又安静的待在洞中,却听到外边狼群杂乱的脚步,与悲切的哀嚎。他回手摸了摸后背化开的血水,怔了怔。他曾亲眼见到了那是一只如何雄壮威武的白狼!它为了守护族群投身兽潮之中,如今正危在旦夕。
水时想了想,还是偷偷爬出了洞口,探头左右看了看。狼们只是看他一眼便罢,既不威吓,也不接纳。
如今水时觉得自己的胆子倒是有些练出来了,让他觉得即便如今身在狼窝,群狼环伺,也问题不大!着实有些飘。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份勇气都来源于那个人,那个前方被白狼们环绕在中心,背对着自己的金眼睛。
最终,水时还是谨慎的走了过去,出了土洞之后冷风一刮,背后的狼血就更凉了。符离将白狼横抱着,放在温泉边一处有花木覆盖的圆润玉色石台上,上边纹路繁复能看出当时人工雕琢的高超技艺,如今却已经有些磨损。
水时想靠近,只是那一处地方被纯血的白狼们包围,连其他混血成员都没有敢走过去的。水时犹豫了一会儿,但想着万一自己能帮上忙呢!
他自己久病成医,以前没少研究骨头与肢体的医学技术,就想着万一有一天能再站起来!直到最后长大了,深知绝无可能,才慢慢将心事放下。
于是他挪到白狼群外围,看着眼前一个个比他腰还高的健壮白狼,用大白屁股对着他……
水时搔了搔头,千挑万选了一只稍微矮一点的,伸手轻轻拍了拍那只狼的屁股,狼猛的一转头,刚要呲牙,就被一只挤出来的小崽子扑挂在脖子上,水时看着白狼们给小狼崽让出一条路,他便跟着挤进去了。
好大一股血腥味!
符离拿着老猎户交授给他的治伤草药,不知道该怎么往上抹,狼王的肚子豁开了好大一条口子,已经见了肠子,后退也有些不正常的弯曲。
对野外的狼群来说,这相当于判了死刑,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将首领放回祖地的这一块石壁上,看狼神的意志了。
符离神色郁郁的看着这只受了重伤的狼,金色眼眸中压抑着难过,这是与他由一个母亲共同抚养长大的兄弟。
水时在小崽子的带领下,挨蹭着各种高矮胖瘦的白狼,挤到了符离身边。看着他熟手无策的样子,决定还是试一把,万一能成呢!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符离,见这人身上脸上,都溅了血,有些可怖。但还是谨慎的说,“那个,要不然,先把它的肚子缝起来吧,好愈合,也好上药。”
水时耸了耸鼻子嗅了嗅,金眼睛手中这绿色药膏,就是他在树屋中初次醒来时,身上抹着的,他果然是被这人救回来的!且这东西不仅治冻伤,看来还能治外伤,他觉得有些神奇。
符离皱眉看了看状态极差的狼王,他大概明白这只弱雌的意思,是要给狼王治伤,想了想,也别无他法,于是朝水时点了点头。
水时看了一眼在自己腿边呜咽的小白狼,还有卧在伤狼身边,不断温柔舔舐着它断腿的母狼王,心中难过。
这应该是一个父亲,也是一个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