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平县的县令是兵伍出身,治理城中治安很有一套,所以虽然近年关,人声杂乱,但却都是遵守秩序的买卖,想要混水摸鱼的,被抓住轻则下牢子,重则重刑斩首。所以积年下来,年关上极少出事。这样,承安才放心水时自己一个人逛集。
承安抄近路到了大集尽头的炊饼店,却没见水时,他想着,这一会子功夫,水哥儿必定也没逛完,于是他边买些用品,便沿着街找人。
直到他走近了一处炙鸭子摊上,见到那附近不少人围着,往里一看,好么,中间可不是水哥儿!此刻正左手拎着他那宝贝“狗崽子”,右手捧着一串钱,有些丧眉搭眼的给摊主赔不是。
原来,水时一进了集,就眼花缭乱了。那些荷包配饰的摊子他倒不在意,现代工艺品看多了,也并不觉得如何惊艳,尚且还不如他自己织的毛衣花样多呢,况且他一个男人,买那些个花红柳绿的干什么。
倒是遇到卖些调料的小摊,他多要耐心的停一停,掏出钱来买好些放到背篓里,直到把背篓里假寐的小白狼熏醒了,香料的味道熏得它直打喷嚏,可是附近太吵,水时一时间也没听到。
水时一路走,身后已经有几个小孩嘻嘻哈哈的跟着了,盖是因为,小狼崽为了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又因为人太多不敢出来,只得前脚扒着筐沿,噘着嘴,把狼嘴搭到筐沿边,鼻孔伸到筐外。
于是从水时的背后,就能看到,这是一个单薄的小哥儿,背着筐四处逛,筐里头应是有个活物,但只露出一个黑黑的湿润鼻孔,还有两只毛茸茸的白爪尖。
几个小孩发现了,便悉悉索索的跟在后边,时而是抬手用小枝条搔一搔那白爪子,被那尖利的小爪来来回回挠了好几下。时而又从枝条上挂个糖果什么的,给黝黑的小鼻子闻一闻。
小白狼对糖果嗤之以鼻,高贵的置之不理,直到水时停在一个卖稻米的摊位上。他蹲下细细看这里的稻子,果实很小,很多有虫蛀,且只是初步去了壳,还都是糙米,买回去又要费一顿功夫。
水时兀自站在摊前想回去怎么脱糙米,于是就被流动的人潮挤到米铺子与另一个摊位的空隙中,好巧不巧,那是一个炙鸭子的……
小白狼自断奶就被水时喂惯了熟食,对于吃它很有一套,闻着喷香新出炉的鸭子,它使劲把嘴往外伸了伸,不断耸动着鼻子,口水拉丝的从嘴角流下来,把筐沿都沾湿了。
看着挂在铺面钩子上焦香的鸭子,小白狼苟苟祟祟的伸长爪子,来回划拉,终于!叨住了鸭子就往背篓里拽!等摊主回头时发现,那鸭子只在筐外露个掌了!
这摊主哪能饶人,虎着脸说水时偷他家鸭子,直到掀开筐,看到筐底下一只吃的一脸油,却依然能看出品貌极好的“狗崽子”,这才松了口,也不要钱了,直叫水时把这狗崽子送给他算了,以后他让这小家伙天天吃鸭子!
水时哭笑不得,送是万万不能的,他还指望着这小东西呢!于是只能尴尬的掏出钱,磕磕绊绊的赔礼,且又买了一只新烤的,包在荷叶里,不知道要带回去给谁吃。
承安挤进嘻嘻哈哈的人群,把满脸通红,又抬手捂着筐的水时带出来,随手敲了他一个脑瓜崩,“就说你,跑趟县城还背着狗崽子,也不嫌它沉!”
水时挠头弯着眼睛笑了,乖巧的站在承安身边,承安叹口气,他终于体会到了做兄长的不易,既忍不下心训斥,又管不住!于是只得带水时往集外走,“东西买全了么?”
水时点点头,“买全了,轻的在背篓里,沉的米面或炊具,叫老板一会儿送到城门口的牛车上,到了再给他们钱。”
承安一点头,“那咱们走吧。”这条街其实挺短,两人过了人群熙攘处,就到了那家炊饼店,那是百年老字号了,站在门口就能闻到米面烤的焦熟的香气,还散着阵阵油香。郑家人爱吃这个,又是年关,便不吝惜钱,两人连买了好些炊饼,才回到城门口。
承安二话不说,拿齐了东西就吩咐车夫赶紧出城,这样趁着天亮就能到家。
只是,他们还是出城晚了,还没到正午,就已经有难民徘徊在城门口,寻隙要进城去求一个活路。县令的守城兵将调的正是时候,现在已经叫人在城门口搭棚施粥,但粥米很稀,紧够维持难民不饿死。
周边城香小猪镇皆是这种应对方式,县令并不敢多放米,以免一传十,十传百,若是难民都蜂拥而至,那岂不是要城破。他一个兵虏子出身,名声都不要紧,全县的人好好活命才是真的。毕竟经年的县丞父母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