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他似也从未想分明。
此刻他坐在这里,夜空有月高悬,身侧有流风吹动,有谈风月静望向自己的眼。
于是无处安放的心便像落了下来一般,软软跌到了实处。他道:“作数。”
磕磕绊绊地,他试图解释道:“此趟敛骨……不过是以防怨煞之气异化成魔,待敛完骨后,没了后顾之忧,不也能借这副壳子安然老死一世么……”
又像在掩饰些什么,他略显慌张地挪开了眼去,小声补充道:“毕竟这世间还有那么多地方我没去过,大好河山呢,还有好多东西没尝过,还有……”
谈风月在听他说出“作数”二字时便已定下了心来,再听他这般扯东扯西地给自己找着理由,更是不觉扬唇,眼中笑意比酒醉人。
“天尊。”他道。“如此漫无边际地记挂这么多东西,倒不如先着眼于现下手中所拥有的。”
秦念久仍是莫名失措,不敢转头看他,只下意识地将手摊了出去,欲要驳他,“可是我现下两手空空”
话犹未尽,便被掌心倏然叠上的另一只手盖了下去。
掌心相叠,温软的五指轻扣住了他的手背,似一同扣住了他正无措的心脏,秦念久蓦然回首,便对上了一双笑意温融的眼。
月夜明,群山远退。牵他的人并没说话,只抿唇浅笑着,眼中似映载着漫天明月星辉。
不过一眼,心间那捉不住、捋不清的情愫,皆已分明。
秦念久望着那双笑眼,似被惑了神智一般,手掌轻轻一动,将五指反扣了上去。
牵他的人仍是不语,眼中笑意却愈渐深浓,又将手收紧了几分。
无需落俗地立下誓言、给出承诺,更无需开口明说,他只望着他的眼,便都懂了。
从今往后,不会再有黑,不会再有冷,也不会再有寂寥了。
由/公/众/号/农/夫/山/拳/有/点/甜/整/理/分/享/
第七十五章
三九身为鬼魂一缕,本就难有睡意困感,现下没了青远结阵加持,自然便也没了“好眠”可言。
一边是惯性地想入睡却又不能安眠,一边是忧心忡忡着鬼君是否还在生他的气,他这一夜过得当真煎熬无比,好不容易眼巴巴地熬到了天亮,又难捱地等了好半天,才终于听见门外传来了有人走动的声响,秦念久隔门轻声唤他,“醒了没有?要走了”
于是便将衣服一披,急忙奔出了门去,“鬼君!你不生气啦?!”
仗着旁人看不见他,他嚷的也无顾忌,兴冲冲地直要往秦念久身上扑,却被谈风月轻巧地拽住了后领,将他拎开了去。
“……啊呀!”
三九扑了个空,双手惯性地挥了两下,便被轻飘飘地被提了起来,一双圆眼左看看秦念久,又拧着脖子右看看谈风月,只觉得鬼君看起来确实没在生气了,就是神情有些微妙,而仙君面上则还是一如往常的淡然……嘴角却似乎微微挑起了几分?
还道是自己一夜未眠,产生了幻觉,三九迟疑地揉揉眼睛,再定睛瞄去果然是扬着的!
心说这可真是见了鬼……还是头回见着仙君这副轻松自在的神态,三九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鹌鹑似地瑟瑟一缩脖子,束手束脚地再不敢动弹了。
谈风月见这小鬼姿态乖顺,没再想着往秦念久身上挨,便满意地把他放了下来,手腕轻轻一翻,再摊开时掌心处多了几枚银锭,淡声与三九道:“拿着。”
……这是什么,买命钱吗?三九愈加瑟缩了,小手松了又攥,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能眨巴着双眼往秦念久那儿看,试图向他鬼君求助。
秦念久也闹不清谈风月这是在上演哪出,略带疑惑地偏头看向了那老祖,听他话音松快地对三九道:“眼看年关将近,给你的压岁钱。”
不禁顿时无语,赧然扶额,“……”
一是不知眼下刚过小暑,离中秋都还远着呢,哪来的年关将近;二是不知他一个小鬼,拿着这些银钱能做什么……总不能放在地上当弹珠打着玩儿吧。三九愈发迷惑了,却见鬼君扶着额,表情无奈地冲自己点了点头,示意他收下,只好诚惶诚恐地将那几枚银锭接了过来,嘴上犹疑道:“多、多谢仙君,大吉大利……那……那我给仙君鬼君拜个早年……?”
谈风月莞尔颔首,余光瞥见小二端着水瓶路过,当即一个侧身,抬手便又将几枚银锭塞进了小二的手中,语气颇为遗憾地与那小二道:“贵客栈实是处宝地,只可惜我们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留几日……来,这是赏钱。”
秦念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