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亲眼看清,亦能猜出身前这宗门人此时面上的错愕,国师不断自喉中漏溢出桀桀笑音,语速渐快,“……显、形咒?不错。倒替我、省去了不、少事……”
傅断水满眼惊诧,翻手便要掐诀,却发现他竟调动不起哪怕一星半点的灵气腰间灵色润泽的玉佩不时何时已黯淡了下去,唯剩下了一枚空壳。
国师仍是笑着,挪开了遮于颈上的手,喉间显露在外的一处空洞扎眼无比,是一道再难愈合的旧时剑伤,有浓厚阴气自洞中流泻而出,“……你说,若是你、们安安生、生的,好好让我、将这场木、偶戏演罢,又……何至于、此呢……”
待满殿伥鬼将众人吞噬殆尽,拾穿起他们的人皮,又能摇身一变成为那人,一切,不还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终是殊途同归!
仿佛先前的迟缓、僵滞都是假象一般,国师怪笑不止,猛地急跃而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至了两个作太监打扮的少年身后,拿枯瘦却利如鹰爪的五指紧扣住了他们的后颈。
哪怕是至尊修者,失了灵力可用,亦不过一介长寿武夫罢了,何况叶尽逐与叶云停。
连国师的动作都未能看清,叶尽逐只觉足下一空,便与叶云停一并被毫不留情地揪出了殿外。
如同当年凌空踏云那般踏着足下流溢的浓浓阴气,国师死死抓着二人,直冲国师塔而去。
扇扇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乍然闭合,砰声落下了门闩,锁住了满殿困兽。
随着一声巨响,殿门死死闭合。
“师弟!”
惊喝断在了中途,傅断水急急回身,斩落了即将侵袭至纪濯然身侧的一段血肉触手,将他推至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角落,神色厉然地看着那一小坨血肉跌落在地,融成了一摊脓水,随后又颤颤化出了形体
瞧见了这幕,谈风月远在那端护着身后惊慌失措的谈太傅与谈夫人,冷声冲他高喊,“挡,不可斩!”
挡?整殿伥鬼几要超过了活人的数目,怎么挡得过!傅断水眉头深锁,尽力自坨坨血肉手下救下了两个面无血色的文官,却眼睁睁地看着数名官员惨嚎着被一坨高大的血肉所吞噬,徒留下了一地碎衣。
不等他心间生出揪心无力之感,那血肉耸然又变大了几分,直要向他卷来
“天火雷暴!”
一声喝令,有天雷应声穿瓦而下,直将那坨高大血肉劈裂成了一地碎渣,燃成了灰末,再复生不得可随即,那片片灰末竟又化成了满地血虫
竟连天火都奈这伥鬼不得!
显形咒不但破去了谈风月设在秦念久身上的镇煞灵咒,还逼得他现出了原身……他周身浸没在重重黑雾之中,快要被自己身上缭绕的魔气扰乱了神思,咬牙抬手欲将殿门破开,让众人逃命,又急停下了动作
若是这满殿伥鬼流散出去,怕是要酿成大祸……
心念急转,他将手一收,转而以怨煞之气设出了一个结界,将身后双目泪垂、干呕不止的将军夫人推了进去,“待在此处!”
不怪得将军近年来突地性情大变,原是被这类东西占去了皮囊!将军夫人泪眼婆娑、六神无主地紧抓着秦念久不放,“将军……救救将军……”
秦念久眼带不忍地挥开了她的手,飞身而去,跃至了那滩黑灰旁,也顾不得会暴露身份了,沉声与傅断水道:“将生人护进结界,我来驱斩伥鬼。”
国师敢放胆将他们关在大殿中作困兽之斗,左不过是因他断去了众人调用灵气的可能却没算到殿上还有他这个不用灵气,而使怨煞之气的异端存在!
察觉到了此人身上显而易见的魔意与浓重的怨煞之气,傅断水瞳仁微扩,却也没时间深思太多,只抓紧时间颔首应声,“好。”
可话音初落,便见地上四散的血虫触及了他身上的怨煞之气,顷刻间便似又被激活了一般,竟借其重新凝出了形体
而更多的伥鬼则像嗅见了什么的可口气息一般,纷纷聚涌成堆,不断冲撞向那结界。
躲在结界中的人们发出阵阵难耐的惊叫,没能躲入结界的众人亦高声嚎哭了起来
谈风月头痛欲裂,却还是强恃着镇定以银扇挡开了一条血泥之路,将十数名生人推涌进了结界,才转而急奔向秦念久,紧抓住了他的手,“怨煞养鬼,你先离开此处!国师总不能长时间封住我们身上的灵力,留我们善后”
天知道他们何时才能重拾回与灵气的联系,而那正遭众伥鬼冲撞的结界亦不知道能撑至几时秦念久猛力扬手,以伞尖击碎了一坨背袭向谈风月血肉,瞬息间便定下了主意,“擒贼先擒王,小叶子亦还在国师手上,你们二人暂守住结界,我去寻那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