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复杂地盯着手中的十枚银元,当初还在国外留学的那会儿,这么多大概也就够他买两本教材,如今,却成了他们一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怎么说呢。
突然就感觉,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一些啊。
*
《东方京报》报社内,许维新表情愣怔地盯着自己凌乱的桌面。
桌上摊着的,是乔镜通宵写完的稿子,《众生渡》的前三万字。
他坐在座位上,迟迟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总编才长叹一声,点燃了一支雪茄,默默地走到了阳台。
其实之前在看到《乞儿》时,许维新就有这种预感了。
当时他就说过,晏河清,或者说乔镜,十年之内必能够打响自己的名声,在文坛上嬴得一席之地。
现在看来,还是他想得太保守了。
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一块尚待打磨的璞玉,而是一颗已经基本雕刻完毕、只差一次机遇便能够大放光彩的钻石啊!
然而,让许维新既激动又纠结的,并不是因为乔镜这本《众生渡》写的不好。
恰恰是因为写的太好了,太真实了,太诛人的心了……许维新才会担心,这本书,恐怕会在整个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写女人的文学,古往今来有很多;
写青楼女子的文学,数一数倒也不少;
但是写成乔镜这样,宛如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淌着血、让许维新读完一页就必须要站起来缓一缓,等做好心理准备后才能有勇气继续往下看的,古往今来几千年,也就独此一家了。
明明是不同身世、不同地域、就连容貌品性都完全不一致的七名女子,有秦淮河画舫上的名妓,艳名远播,访客络绎不绝,日日抱着琵琶唱着金陵曲,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有上海滩歌舞厅内出了名的百灵鸟,一袭红裙,顾盼生辉,多少男人对她求而不得;
还有从小生活在妓院唤老鸨为“妈妈”的娼/妓之女,性格天真烂漫,小小年纪不爱学针线女红,也不想着如何讨好男人,偏偏对路过和尚讲的佛经听入了迷;以及因为丈夫欠债、被当做赌债卖到城市边缘最下等“钉棚”内的年老色衰妻子,尽管每日被客人和龟公打骂虐/待自身难保,却偏执地认了一条跛脚黄狗当儿子,哪怕自己饿着肚子,也坚持要分给它一口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