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苼醒来,已是三天之后。
王大娘连忙端来一些清淡的粥食和补药,看着向苼乖乖喝药,满心满眼都是欲说还休的可怜与心疼。
向苼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却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吃喝完,目送王大娘离开。
待得王拓进来,她才开口说话,声音哑得厉害,「你说了多少?」
「也没说多少。」
王拓嘿嘿一笑,「老伯他们是不懂修真界的纷扰,不过就凭你在四极城的所作所为,谁都不会觉得是你的错。」
向苼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得走了。」
王拓顿时一怔,蹙起眉头,却没有反驳。
他们的确该走了。
片刻之后,向苼换上原来的衣服来到外屋。
王大娘看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皱着脸过来:「小苼,你这是……」
向苼微微一笑,「大娘,这几日叨扰了。外面雪已停,我和王大哥要继续赶路了。」
「这怎么行?」
王大娘急了,「你这伤还没好……」
「让他们走吧。」
坐在火灶的林老伯忽然出声,「你们走后,我们也会即刻搬走,少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向苼闻言怔了一怔,旋即脸上笑容更加柔和,「晚辈记下了。」
王大娘似也听出两人话中含义,心知留不住向苼,两眼顿时红了,「小苼,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也不等向苼拒绝,转身进了里屋。
趁这个时间,林老伯朝向苼招了招手,道:「丫头,过来。」
向苼不明所以,走过去坐在火灶对面。
林老伯咧嘴笑笑,「你救了老婆子一命,老朽还没跟你道一声谢。」
「老伯言重了,是大娘替我遮掩在先……」
向苼解释半句,却被林老伯抬手制止,「昔年,老朽也曾出去闯荡过,见识过不少修真界的风采,修士大多是什么嘴脸,老朽再熟悉不过。
如你这般能对我们这老两口和和气气的,没有那股子自诩仙人的傲气,千万人中也见不到一个。」
说到这里,林老伯眼露赞赏,「你这娃儿的事,我从王小子那边听了一言半语,老朽我半截入土,能见一面修真界中的传奇人物,也算不白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向苼受宠若惊,「老伯言重了。」
「这修真界公认之事,你又何必谦虚?」
林老伯摆了摆手,老眼眯成缝,苍老的声线带着岁月的厚重:「前路不清,但你的心足够坚定。老朽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向苼听到这里,轻轻点头:「晚辈受教。」
林老伯闻言,脸上笑容愈盛一分。
两人谈话之余,王拓也将新的马车驾到了门口。
王大娘将诸多兽皮制成的衣帽鞋袜一股脑儿塞进马车里,又在向苼叮嘱了一箩筐,终是两眼通红地目送马车远去。
林老伯暗叹一声。
他也知道,这一别,此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期了。
向苼离去没多久,关于她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修真界。
「吕氏妖女」这四个字,时隔八个月,再一次活跃在众多修士眼前。
「吕氏妖女还没死?!」
「都八个月了,魔种真元还没要了她的命?」
「当真命硬!」
「不过就算没死,也废了。连杀两个炼气期都这么艰难,被人临死之前传出消息,这还是当初一剑格杀结丹大能的吕氏妖女吗?」
「……」
议论四起的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修士立刻启程前往极北之地,可到来后,猎户石屋早已人去楼空。
不论后续来多少人探查,都再无向苼踪迹可寻。
极北以北,连年冰川覆盖,地形皆是山地丘陵,马车无路可行。
向苼两人只能再次弃车前行,融入皑皑一片的天地中。
「从这里开始,就已不再是千星殿地界。」
王拓迎面挡着寒风,护着向苼前行,一边说道:「此地人迹罕至又贫瘠,不用再担心有人追来。」
向苼拢了拢兜帽,「还要走多久?」
王拓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至少一年。」
修士与凡人的差距,只能用时间来补齐。可王拓还是高估了凡人。
向苼这一走,就是三年。
夹杂着冰碴子的寒风灌进坚硬如铁的棉衣里,向苼似乎感觉不到冷,手里抓着一根冰杖,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两眼一片茫然,瞳孔早就没了焦距。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只是存着执念,就想要一步步地向前走,即便这条路走了三年,还是没见到终点。
王拓的呼吸声还在身边,她却不再开口询问那句重复千万遍的话。
若是前路还有太久,她怕自己真的会放弃。
王拓跟在向苼身侧,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活像是一个乞丐。
他看着向苼挪动两条冻得僵直的腿,龟速前进的背影,眼里满是焦灼。
他说过无数次带她一起走,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可若是再这样下去,向苼根本撑不到王家村,就会被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