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呢?关键的是殿下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生死,我们都要把殿下带回去!”
侦察兵擦去镜面上的水花,说:
“没见到殿下,殿下不在他们身边。”
长官不知觉间松了口气。这是因为不需要直接和殿下在危险的区域对上了。
随后,他又皱起眉头。其余各小队都没有回音,这说明殿下还没被发现。
“那就还不能轻易地把他们杀了,收起大荒落罢。那两人必定知道殿下的下落,而殿下也必定和他们有关。只能先把他们活捉了。”
“假设他们反抗剧烈,一时难以制服呢?”
另一领队指挥问道。
“抓两个无能力的人难道不是手到擒来吗?难道还需要万般手段吗?”
“总有万一吧?”
“胙主官,你的晶球还在吗?”
长官转头问胙德。
胙德答道:
“他们知道晶球的作用,不会被轻易入睡。”
“那没有办法。若遇情急情况,可以用点手段,比如卸掉他们的四肢,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但切记留条命,至少让他们能听到话,又能张嘴说话。”长官犹豫了一会儿,补充道,“最好还是不要致残,我们没有医师,也无相关奇物,一般刑讯的手段用到他们的身上,也怕他们流血过多而死。殿下和他们还有关联,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们可能需要从他们的口里得到殿下的情报。”
说罢,他敲响了几下震石,与散到其他方位的追兵做了个简单联系,又点了这边一半人在谷外看守,随时做支援。
最后这长官与胙德便带了十来个人径直穿入这裂谷之间,切实地往里走近了。
他们自然看到了那两个正在推车的人。
一个是不带头罩的,站在前方拉车的无趾人,还有一个是站在后方的推车的带着头罩的年轻人。
还有两匹马儿在雨中不停地甩动鬃毛,发出一阵又一阵恐惧的吼声。
“别叫了,别叫了,马儿,同是落难人,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顾川小声地说道。
好似通灵的马儿一下子莫名安静了下来,顾川便听其他声音听得更清晰了。
那时候,黑云蔽日,世界一片昏暗,万般都见不清晰,声音混进雨里更难辨识,只是近处灌木淅淅飒飒被踏破的声音,以及可怕的钝器从光滑的岩石上划出而发出的滋滋的声音到底是藏不了的。
于是他寻声来处,猛然回头,果真见到雨中有朦朦胧胧的人群影子,正在急速地逼近他们。
“来了……”
年轻人心底一颤,心几乎要提到嗓子口,哪里还不晓得这就是追兵、落日城派来的追逐他们的护城军——也就是落日城的正规军。
无趾人傻乎乎的不解:
“来了?”
疲惫至极的马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恐惧的叫喊。
“是追兵,我们跑,等初云!”
顾川没有任何犹豫,对无趾人叫了一声,就不再推车,拨开前面的灌木丛,走在泛滥的喝水的边上,就往峡谷的更深处撒开步伐。
无趾人见状,也放开抓住木车的手,随着顾川一起奔跑起来。
他们身后,野战军的长官见状,连忙道:
“他们发现我们了,快追!不能让他们逃了!活捉他们!”
随后,长官落下队伍,而二十来个士兵皆提起气来,疾步往前追去。
那是在最可怕的大雨里、最危险的地势下的狂奔。从头顶峡谷的缝隙里漏出的雨片不停地扑在奔跑者与追击者的身上,掠过他们的发丝,眼睛、鼻孔与衣服。
木制的水履在地上踩出一连串的雨花,大风吹到他们的皮肤发疼发红。
“这就是对权力的挑战吗?”
追兵向来留有余力但饱受军事锻炼的体能卓越,逃犯们全无保留但体能远逊于前者。
顾川和无趾人拼了命地往前飞奔,胸部在短时间内就扩张到了极限,而腹部收紧、隐隐作痛。但他们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一眼也不看身后可怕的人影,他们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耳边还有吱吱嗡嗡的响声,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发出的声音,狼狈得像是一条野犬。
前方峡谷偏折,两人跑了个急转弯。而追兵有条不紊地拉近距离,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顾川又跑过一连串的灌木丛,灌木的树枝在他的腿上留下了许多伤痕。雨水渗进伤痕里,作可怕的疼痛。
直到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来。
“……初云……”顾川心中默念这个川母给殿下所取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来,想要寻找那个理应在悬崖边上的小小的模糊的影子,“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为什么还没做?”
遥远的光栅犹如这场跑道的终点。
而身后,追逐的鹰犬越来越近。
其中三个追兵,随手捡起石子,向他们抛来。顾川听到破空之声的同时,左右晃动身体,想要躲避,但仍有沉重的硬石打中了他的腘窝、肘关节和腰后,叫他全身一晃,反抗的力量泄去大半。
“现在,还不来吗?快要来不及了呀!”
他心中默叫初云,但峡谷仍然没有任何异动。
“还是说……追兵也追到了上面?”
一切都是死一般寂静的、沉默的。而雨水便是绝佳的丧乐。
没有天赐良机,没有天时地利,他们绝无可能与持有多种奇物正规军匹敌。跑得最快的士兵的手在这时,已按在了顾川的肩膀之上,然后猛然按下。
沉重的力道,让顾川失足倒地。他只能在空中勉强转身,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叫自己的背部重重地摔倒在露出岩石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