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弍撇头不说话了。
“重要的是,现在存在在这里的这东西是什么?”
“它应该是,那人死后,留下的某种……产品吧?”
载弍并不能确定的说道。
“是的,所以,我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顾川重新举起了龙心角,尝试性地将其放在额头。于是那无限无垠的黑暗,以及那黑暗尽头所萌动着的无垠的光圈,都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帘,进入他的视觉神经,而在他的大脑中形成无数光怪陆离的影像。
“你要做什么?”
载弍问顾川。
顾川只嘘了一声,示意载弍闭嘴。
然后他轻轻地低下头,手握龙心角,用头顶着龙心角,分叉的角尖对准了那被无数水车与水帆包围的核心之上。
犹如幼鹿的鹿茸,不知从何处遗留而被齿轮人获得的奇物,在‘思维’的视野的途径中,轻轻刺入那片正在闪烁光明的思维体。
最开始,这种接触是安静的,顾川好像听到了一阵恬静的呼吸的声音。
但那并非是呼吸的作用。
他意识到这种认识是他的大脑对并不确定的事实进行补完的结果。
他感觉这东西好像正轻轻随着水车与水帆的波动,在呼吸幽冥的气体,维持着自身的运转。
外面,初云见到那根被顾川手扶头顶的角已经完全抵在了那银白色金属的核心之上。
“这是新的用法吗?”
而少年人所见到的东西,已经远远越过了外面的人的想象。如果载弍知道,便会理解这是龙心角与龙心角之间才会发生的感应。
那时,一阵简单的,间歇性的,作为恐惧的感情缓缓地流过了顾川的神经。
纯粹得仿佛一股清澈的泉水缓缓地流过干涩的土地,原始到像是刚出壳的小鸟连眼睛都睁不开的鸣叫。
简单到一眼就能见到底,而摸到它的深处。
它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什么都感到陌生。
作为本能“近乎于预设的”恐惧感逐渐消解的同时,顾川开始意识到,它开始对顾川的接触感到新奇,它的思绪变得欢悦起来,好像在不停地问——
你是谁?
但这是不完备,因为它还没有建立那复杂的概念,只是一种单纯的,对某种东西的纯然的接近。
最后,它开始在思维的世界中,比量自己与少年人的差距,好像深陷一个无尽的迷宫,又像是在两幅无穷的拼图之上寻找无数不同的异端。随着比较的不停进行,这小小的萌动的新生的意识感到累了,它打起了瞌睡——
是一种类似于睡眠的齿轮人的休息的方式。
顾川松开了龙心角。而那一切的接触便如同云消雾散,不见踪影。
眼前的东西仍然是一块冷冰冰的金属。
少年人问:
“载弍,我听秭圆说过你们会自我拆解与重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怎么学会的?”
载弍曾与京垓一起进入齿轮人秘密的最深处,因此在这个问题上,他意外地比其他的齿轮人知道得更多。但他仍然不知道要不要答,只斟酌地说道:
“我不知道,但从我们一开始就是这样了。”
“拆解以后,你们原来的记忆会消失吗?”
“会的,就是彻底死了,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少年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是什么?”
载弍迫不及待地问道。
少年人说,这是一个为了探寻自我的齿轮人在拆解了自我后,受缚于它的最终自我的本能而留下的后裔。
至于那具尸体,说不清,是实验品和拿自己当实验品的实验者中的哪一个。
或许都有。
偷走了齿轮与转轴的,便就是……顾川瞥眼看向初云手里的东西。
这小小的机器,开始扑棱自己的螺旋桨了。
初云放手,三人便见到这齿轮机依靠螺旋桨飞在空中,朝着那存放有尸体的箱子去了。
至于其余的一切,皆被历史的云烟笼罩。还活着的每个人都不会知道那临死的生命究竟是为何如此安排,又最终做成了如今这样。
只知道,随着风声与水声,船将要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