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择先前做过的所有天理难容之事按下不提,在后来,他又做了一件事,一件大事。
一件足以令这个从内部开始溃烂的庞大帝国终于轰然倒塌的大事。
景平五年,也就是谢之容入宫的第三年,羌部五族二十九部化为一部,野心勃勃的新主昆舆兰楼阙终于将手伸向了他垂涎了不知多少年的中原国土。
同年秋,三十万大军直逼玉鸣关。
此时,玉鸣关内不足四万人。
守将,张景芝。
张景芝死守玉鸣关三月,却没能等到朝廷援军的到来。
因为,朝廷援军陪着监军宿择绕路回了九江——宿择的老家。
昔年踏出家门时不过穷秀才,而今不过十年,富贵已极,竟能号令大军相送归乡,何其风光!
同年冬,九江最最豪奢的酒楼中,满座gāo • guān大员时,宿择睁着一双朦胧醉眼不耐烦地看向一身大雪未化,手掌脸颊都被冻烂的兵丁,那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高举着手中的印信,用尽力气地喊出一声,“玉鸣关破,张将军身死殉国!”
一语说完,泪水合血而下。
于是绵延三百年的国祚,至此,终于被彻底斩断。
透过宿择带血的面颊,萧岭看到了另一张脸。
一张稚气未脱的圆脸,冻疮在脸上崩裂,又遭冻住,血与雪一同冻在脸上。
宿择是罪大恶极,然而始作俑者却是皇帝。
莫说他是英主,哪怕只是个平庸之君,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玉鸣关不会破,张景芝不会死,生灵不会遭铁蹄□□,更不会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萧岭很不明白,这样的剧情为什么要走下去。
他可以告诉自己这只是一部小说,然而消逝的却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萧岭眸光针扎了一般地颤了下。
谢之容没有错过这个眼神,于是鬼使神差间朝萧岭伸出手。
而后,二指轻轻一拽萧岭的衣袖,将他往后拉了拉。
萧岭愣了下,不由得随着谢之容的动作往后退了两步。
他偏头,怔然地看着谢之容。
这次是真的怔住,而非作伪。
谢之容亦愣了一息,手极自然地松开萧岭的衣袖,“有血。”谢之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