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参商倚着木椅子,翘起无所谓的二郎腿,闲闲开口:“医生,我家就剩我一个了。”
可没有什么大人。
他爸他妈夜里上山逮逃跑的鸡,跌到山沟里都已撞死在石头上。
谢参商的命运那时便急转直下,读完村里小学就出山自寻生路至今。
医生沉默一刻儿,摘下眼镜擦擦,说:“孩子,那叔也不瞒你。你这个情况如果治疗得当的话,还能活五到七年。当然,你年轻,放宽心态,能活更久的。”
谢参商咧嘴一笑,“那我要是不治病能活多长时间?”
医生表情惊愕,他似乎没料到像谢参商这样好相貌年纪又小的孩子,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放弃生命的话。
看着孩子笑盈盈的,面皮嫩得像十**的姑娘似的,正朝气的年纪呢。
“你,”医生顿,再看淡生死此刻也有几分不忍,“这个说不准,或许几年或许几月。”
他紧接着补充道:“重大疾病能走优惠的,你别怕钱不够。”
谢参商咬下一大口红苹果,笑:“谢谢叔了。”
查出喉癌至今,已经有一年了。
病情似乎没有恶化,就是他每天心里都郁气横生,喉咙一疼就不想去赚钱。
不赚钱刘慧没有红利,可把那个中年女人急得要死。
在沈栖栖面前发病他倒没想到,那病势汹汹的也没料到。
“咳咳。”谢参商突然捂嘴剧烈咳起来,咳嗽渐渐平息,他移开手掌一瞧,粲然笑了。
一些血丝,沿着手心纹路鲜艳得很,都是他生命力流失的证明。
转身走进餐厅,谢参商买了一碟小笼包,一盒灌汤包,两根油条,两碗豆浆,两双筷子。
服务员把餐品都放到桌上,他很吝啬地勾唇笑下。
然后拿起筷子,他夹起滚烫的包子,将其递至嘴边。
包子皮灼痛他的唇,他只虚虚看着摆着另一双筷子的空椅子,一口口吃下去。
现即不同往日,吃东西变成一件苦难的事,细嚼慢咽只会加重这种痛苦。
和沈栖栖走在那条鹅卵石路上的记忆浮上心头。
彼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只虫子呢。
现在看来,果真是哩。
短暂地生在黑暗里,那么转瞬即逝的时间,他也曾蒙得月色几秒的幸。
得以瞧见山坳外的景色,得以在朝生暮死的生命中,在舞台上唱得那样声嘶力竭过。
就是这时候,他无可抑制地很想沈栖栖。
那个女孩,听他说点艰苦童年,脸上就会露出感同身受的同情。
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是平等的,可爱的同情的。
“烫。”
谢参商艰难地咽下那点面皮,就着滚烫的豆浆压制喉咙的灼痛。
思绪忽转,他又想,早上要是起早点就好了。
这样早饭总不会只有他一人了。
不过是多想无益。
谢参商慢吞吞的吃着,他不饿,只是靠这些机械动作,感知一些以前不在乎,现在奢侈无比的咀嚼和吞咽感。
终于吃完,原来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没等到栖栖他们回来。
谢参商又和开始时一样,瘦高的身影缓缓踱上楼。
*
漫山遍野的花,各种浓烈色彩像是打翻的颜料一般,淌得满眼都是。
鼻间是馥郁又不刺鼻的花香,一条泥土小路劈开两边花海,蔓延至蓝天尽头。
栖栖和女孩们在泥路上边走边笑,生机勃勃得和开得正盛的花儿一样。
澄空悠悠,白云悠悠。
铃般的少女笑声乘着清风荡去很远很远。
此时正值大家少年,美景不负韶华。
朋友在身旁相伴,谈天谈地,笑颜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