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忽略了顺治话中其他的字眼,只听到出宫这个词,就控制不住心情飞扬。
只快乐转瞬即逝。
不行啊!
如今天下未定,大清还在与南明打仗,江南乱糟糟的。出宫后游山玩水的美好想法,出了京城就得破灭。
最主要的是,要是他知晓佟佳改嫁抛弃了他,母子之间会产生不可愈合的裂痕,她的荣华富贵就完蛋了。说不定为了皇家脸面,她真得去死一死。
且不论顺治让她改嫁给王熙的真假,佟佳都想淬他一口。
尼玛就见了一面,哪怕王熙的长相在她心尖尖上跳舞,她也没那么丧心病狂想要嫁给他啊!
天下权她掌不了,膝倒可以借给美男卧一卧。等做了太后,天底下的美男子,都是她的,她的!
男人很专一,永远喜欢十八岁。佟佳同样专一,永远喜欢二十岁的男人。血气方刚跟永动机般永不停歇,过了二十五岁,身体走下坡路之后,就淘汰!
佟佳怎么会选择王熙这颗老玉树吊死!
顺治没有忽略佟佳瞬间闪亮的眼眸,雨似乎钻入了骨髓,浸入心口,整个人都被雨雾笼罩住,一寸寸发凉。
“你在笑。”顺治肯定地说了句,缓缓走向佟佳,面色平静说道:“你答应了。”
“啊?我在笑吗?”佟佳茫然地摸了摸脸,估计是幻想得太高兴,一时没能控制住表情。
“你在笑。你答应了。”顺治将先前的话重复了遍。
这哪成啊,佟佳赶紧否决:“我是因为皇上讲了个好听的笑话,就情不自禁笑了下而已。皇上是在跟我说笑,对吧?”
顺治淡淡地说道:“我没有说笑话。王熙什么都好,家境学识人品皆上乘,你难道不愿意?”
佟佳绝对不会傻得把王熙与顺治放在一起比较,更说不出口因为有了顺治,她要从一而终的屁话。
这是她奇怪的底线,哪怕她谎话连篇,这句话她都说不出口。对女人的禁锢太多,她改变不了什么,但能管住自己的嘴,不再给守节这种恶俗加码。
“皇上,既然您不愿意见到我,其实我可以永远不在皇上面前出现,求皇上可别再说什么再嫁的事情了。在京城,或者在京郊找个院子或庄子,我会安分守己,把扔在那里自生自灭就行。反正我就是个不起眼的小格格,若有那闲人问起来,就说我去了庙里去清修祈福。”
佟佳无法解释,干脆反守为攻:“眼见就要回宫了,我马上回去收拾准备一下,待给三阿哥交待一声就离开。以后三阿哥闲暇时,偶尔能探望我一下就好,保管不给皇上带来任何的烦扰。”
顺治定定看着佟佳,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也无法知晓自己的心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出来,陌生又奇怪。
“好。”顺治说。
巨大的喜悦铺天盖地而来,一下把佟佳打懵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天上下的不是雨,全部是好运。
佟佳福了福身谢恩,怕顺治翻脸,打着伞急急转身离去。
顺治站在雨下,望着佟佳的背影,脑子空荡荡,茫然一片。
唯一的想法居然是,他为什么要把油纸伞给她?
佟佳快走疾奔了一段路,雨随着风扑到脸上,因兴奋与喜悦灼热的心,逐渐平缓了下来。
首先,出去住得考虑到钱的问题,她算了下身边的积蓄,赁一间小院子完全没问题。
再说还有佟家呢,有玄烨在,佟家肯定得接济她,把她供着。
住在哪里好呢,圆明园还是畅春园?畅春园这时候好像还叫李园,圆明园也不是雍正时期的园子。
这两座园林全都是皇家园林,不知顺治能不能大方点,给她这个不算妻子的前妻些赡养费,李园或圆明园随便给她一座,她也不挑。
一阵凉风吹来,将佟佳吹得打了个哆嗦,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跟着散了。
能出去就是天大的惊喜,她不要再节外生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去找佟国纲佟国维,让他们去找个小院,她离开南苑后有地方落脚。
吴良镛寻过来,见顺治独自站在雨中一动不动,担忧焦急不已。在旁边候了一阵,心一横走上前,将手上的伞撑在了顺治头上,小声说道:“皇上,外面雨大,仔细生了病,奴才恳请皇上回屋去吧。”
顺治沉默着,腿终于动了动,朝正院方向走了去。
吴良镛松了口气,只这口气松到一半,重新提回了嗓子眼。
顺治前些时候,突然变得冰冷不近人情,令人捉摸不定。最近方好了些,人开始有了生气,只好似现在又回了去。
吴良镛比顺治矮,吃力把伞举在顺治头顶,小心翼翼说道:“皇上,奴才差使办好了。皇贵妃说是病得厉害,想要求见皇上。”
顺治一把打开吴良镛的手,脚步如飞往前奔去。吴良镛愣了下,不敢再多说,将伞收起来,忙不迭跟在了顺治身后,待见他往通往正院的小径而去,勉强放下了心。
只要不继续淋雨就好,若是生了病.....
忆及顺治前些时日生病的辛苦,吴良镛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赶紧闷头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