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监的能力仅限于把信送进宫去,但要送到身在干清宫的沂王跟前,还得避开皇帝,那真是万万办不到。
他要是能办到,那沂王也就离明着举旗造反差不远了。
为今之计,只有期望沂王能在那些人发动之前先出宫来,抢到准备对策的时间。
“这件事一定有太子掺和。”窦太监断言。
太子还在东宫禁足,但他毕竟不是人犯,只是自己出不来,外面的人想通消息办法多的是,何况,他的庄头孟良才也在昌平县。
兰宜感到荒唐。
秉持公心制度行事的人要避让贪婪无度的虫豸。
让沂王一直以来压抑着的,也许不仅仅是野心。
“让人每日去宫门口等着,王爷如出来,尽快告诉他。”
窦太监点头应是,也只能如此了。
又一天后。
沂王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府门前时,整个王府一下子都振奋了起来。
虽然沂王日常威势重规矩严,但他也是这座王府的主心骨顶梁柱,他在深宫这么多天,下人们从起初的放松到渐渐都有些忐忑起来,直到见到他回来了,才都踏实下来。
兰宜听到报信,也迎出了屋子,在阶下等候。
时令已过霜降,她穿了件橙红金桂绣纹对襟小袄,下面配湖蓝色滚金边马面裙,衬得脸庞雪白,眉目如画,只是今儿风大,她才在外面站了一会,鼻子已被吹得有些泛红,显得比平常更弱了些。
沂王停住脚步。
兰宜想说事,没顾上多打量他什么模样,迎上去道:“王爷——”
孰料沂王竟往后退了两步,还皱起眉,向她摆了摆手,是阻止她靠近的意思。
兰宜呆在原地,低头看看自己,没什么不妥,又看沂王。
说实话,她有点不悦,从起初到现在,她还没叫沂王这么嫌弃过。
“本王病了。”沂王开口,声音微哑,还有点瓮声瓮气的,“你别靠过来。”
兰宜:“……!”
她惊了,这时再看沂王,才发现他脸颊是有点潮红,她还以为和她一样让风吹的。
跟在后面的窦太监也惊得不轻,他一路跟着回禀这段时间府里的情形,沂王只是以点头回应,没说过话,他还真是没看出来。
忙掉头飞奔去找孟医正。
孟医正来得不慢,沂王刚脱了外袍,在西次间炕上坐定,喝了一口热茶时,他已经到了。
一番仔仔细细的望闻切问。
之后孟医正得出结论:“王爷应当是连日辛苦,身体稍有虚弱,又与皇上时时在一处,那风寒的病症便过了过来。”
沂王点头:“嗯。”
他心里有数,这病来的明白,他自己都能诊断,哑声道:“不用多说了,开方抓药吧。”
孟医正道:“是。”
起身收拾药箱。
兰宜站在帘边,听得忍不住道:“要吃什么药?严重吗?”
孟医正沉稳回答:“王爷的症候不重,桂枝汤即可。”
兰宜心乱如麻,她不太信孟医正的话,不是不信任他的医术——她的命是孟医正救回来的,而是前世时,官面对外的说法上,沂王就是在上京途中患了风寒急症而亡。
这一次沂王提前成功到了京里,他与太子的争斗也提前了,那他的天命,是不是也提前了?
她没想过这一点,更没想过可能会这么快。
她不敢进去,这病沂王都能过上,她这个身子更扛不住,但她也不想走,就站在帘子边,孟医正走了,她还站着。
“别扯了,那帘子快叫你扯个洞出来了。”沂王向后靠在迎枕上,声音哑中带笑,“小病而已,去吧,怎么吓得这样,脸都白了。”
兰宜磨蹭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思,她想过等他死后,她就自由了,但那当在几年之后,一下子拉到眼前,她好像,似乎——
反正眼下至少她没盼着他没命。
“快走吧。”沂王撵她,声音却放得更柔了,“再不走,本王忍不住,就不管那许多,出去把病过给你了。”
“……”
兰宜咬唇,瞪了他一眼,撒气地似的又拽了一把帘子,把软帘拽得晃悠个不停,才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沂王:本王不过得个小小风寒,她像本王要死了一样。
#感动又不太敢动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