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
在场的人听到这两个字,或皱眉,或挑眉,或不解,或不信。
焦樵和李斯这两个绝对的聪明人隐隐之中也猜出了吴驹指的以后是什么意思,但当下的第一反应却也是否认自己的猜测。
天下七分,七雄的格局已经稳定,秦国最为强盛,几代秦王雄心壮志、厉兵秣马,可统一的事情终究是八字还没一撇,谁也不敢说秦国就是稳赢,毕竟这大争之世诡谲多变,现在的七雄,以前哪个没有强盛一时过?因此谁敢相信吴驹竟然已经在为统一之后的事情做打算?
可吴驹似乎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让人感到很奇怪——谁给他的自信?
众人不解。
为何自信的事情暂且不谈,话题再回到商贾的问题上来。
吴驹见众人反应不一,当下摆了摆手:“罢了,这第三计你们就当我没有说过。”
他心中自有考量,有些事情等到了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位置,他自然会去做,现在谈这些确实为时尚早了。
他果断转移了话题:“不过对于商税,我倒是有一点小看法。”
祁农从思考中挣脱,精神为之一振,旋即苦笑:“吴驹啊,你就不要吊我的胃口了,有话就说。”
说着,他抬手为吴驹倒了一杯茶。
吴驹笑了笑:“关税。”
祁农皱眉:“详细说说。”
“对不同的货物制定不同的税率。”
祁农皱起眉头:“不同的税率?”
关税自春秋时期出现,至现在,已经发展的很完善,不过都是看货物的数量或者是重量来交税,对不同的货物种类,实施不同的税率,祁农还真没想过。
但吴驹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句更是惊人:“若要需要,可以对敌国的进口商品提高关税,以达到限制敌国货物的目的。”
所有人都瞬间惊了。
“提高关税?”祁农冥冥之中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若有所悟,一语不发。
其他法家学者则窃窃私语。
他们是法家人,虽然不像儒家那样将满口仁义道德,将此奉为至理,但在修身方面是同样的理念,这种对敌国提高关税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实在是看人下菜碟。
“这种做法,是否太不择手段了?”有人忍不住说。
吴驹笑道:“此言差矣,难道两国打仗就叫择手段了?”
“这……”
“兵者,诡道也,相比起来,打仗才是真的不择手段吧,两国交战,动辄数十万人丧命,两国商战,不过多赚些钱,远不比刀兵相见来的激烈,哪能叫不择手段呢?”吴驹摊手。
那人顿时没话说了。
又有人说:“可是……国家之间,终究是得……雅量!这般行事……”
“你现在就算对魏国免税,魏王也不会感激你的。”吴驹平静的仿佛在叙述一个事实,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一个事实:大家争的脸红脖子粗,什么没节操的事情没做过,何况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又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讲呢?
那人憋得脸都红了:“我们秦国是大国,是诸侯之长……”
吴驹直接打断了他:“大国和诸侯之长我不反驳,但你难道不知道六国称秦为暴秦吗?”他就差直说我们秦国是什么名声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这下大家都没话说了。
“我是秦国的臣子,我首要是帮秦国谋划,在我看来,对国家有利的事情,就有必要去做,提高对不同货物的商税,可以保护本国的商品,限制外国的商品和外汇收入,这是很有必要的。”吴驹说。
祁农点点头:“言之有理,我赞同吴卿的话!”
“国企,平准,关税!哈哈哈!”祁农满意的大笑:“得此三计,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啊!”
祁农对吴驹是真的佩服。
此人平日里做生意,其实对技巧的展示并不多,在许多人看来,他都是靠着过硬的产品质量造成碾压式的胜利,烧刀子、炒茶、炒菜、纸张、玻璃,无一不是如此。
换句话说,吴驹是暴击流、攻速流,吕不韦那样的才是技巧流。
可祁农今日第一次见吴驹吐露这么多的技巧,对他真是快要五体投地了!
此人的本事,实非常人能够想象,他对国家的增收,甚至是对商战都有很深刻的理解,这点从他的三计就能看出,这也能侧面印证一点——人家不是不懂技巧,只是懒得用罢了!
祁农出身农家,又是秦国的治粟内史,掌管谷货,最擅长农事,其次是商贾,但相比于吴驹,他在商贾之道的认识真是逊色不少!
这样的人,由不得人不佩服啊!
“吴驹你真是足智多谋,此番献策,解我心头大患,回头我们一定好好喝两杯!”祁农又道:“一会我就上表奏章,向大王请示,并为你请功!”
“太客气了。”吴驹笑了笑。
祁农笑完,还是不禁叹了口气:“这三计都是好计策,不过都是长久之计,难解我一时之患啊!”
这吴驹也没辙。
普通人可以依靠买彩票之类的方式一夜暴富,可国家哪里行?
或者说,普通人不劳而获,至多是几十万贯罢了,可几十万贯上升到国家层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国家之间,哪里有一夜暴富的好事?
啊!也不是没有,打仗不就是?
打了胜仗,利益嘎嘎多,不然后世大洋彼岸的某个国家也不会那么热衷于发动对外战争,不就是惦记人家的石油吗?
可现在和赵国的仗还没打呢,需要不断往里面投钱,哪有赚的道理。
秋收倒是能大赚。
秋收之后,财政方面的压力一定能缓和一些。
除此之外新得三川郡,那里有大片沃土,可以供给粮草,但也不能太指望三川郡,因为三川之战和疫病的事情耽误了春耕,虽然子楚当时竭力补救这个问题,但并不能很好的解决,收成必然不比往年,也就是说,三川郡能拿出的粮食不会很多。
当然,祁农东拼西凑,支撑一场战争完全不成问题。
可是战争的事情,岂能凑合?
拿三十万的军队打和二十万的军队打能一样吗?给军队披铁甲和布甲能一样吗?如果能筹措更多的钱,那可以让多少兵士不必拿命去拼?
所以……
钱!
还是钱!
吴驹陷入沉思,紧蹙着眉头,随即忽然想起什么,说:“冬衣?”
“嗯?”祁农没听清。
“军队要换冬衣?”吴驹重复了一遍。
祁农点点头:“当然。”
吴驹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亮了许多:“快速赚钱的计策我搞不来,但冬衣方面,我兴许能帮你一些忙。”
“哦?”祁农顿时又来了精神。
众人也纷纷望过来,想听吴驹说什么。
但正当吴驹要说话时,祁农又突然举起手,笑道:“这件事情还是会后我们再议,因为我的事情已经耽误了大家太多时间,剩下的时间还是留给大家继续交流学术。”
当然,是真的怕耽误时间还是出于保密的原因,那就只有祁农自己知道了。
焦樵点头,招呼道:“那这个讨论就告一段落吧!咱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聚会旋即又开始热闹起来。